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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昂心内一阵滚动,复道:“你昏迷了整整七天,漠芙为欧阳夙服下一种药,他便醒来,太后便为华雪公主做主,两月后,华雪公主将与欧阳夙成婚,欧阳御医便将是我大瀛朝的驸马!”
驸马!
生冷冰凉的两个字,硬生生的刺入心间!
纤纭眼前一片模糊,光亮的青石砖地映着容颜惊凝,目光中莹光闪动,恍惚要落下泪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
欧阳夙,他怎么会愿意娶芊雪为妻?即使他醒过来,即使他被逼无奈,可是以欧阳夙的性格,他是断然不会接受这种安排!
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一定……是迫不得已的!
可是……又有什么理由,令他难言?有什么理由成为他的迫不得已!
她凝视着赵昂,赵昂俊逸的脸容一点点弥散在凄迷水雾中,泪眼渐渐成流,冷到麻木的身体,禁不住颤颤而抖。
赵昂不料她会有这般绝望的眼神,她泪眼婆娑的目光,看得人心神酸涩,悱然生怜。
可是这怜惜中的疑问重重,又有谁来解答他?
暗自握紧双拳,低沉道:“欧阳御医醒转,你该开心不是吗?如今他也算是双喜临门,怎么……你却流泪了?”
泪,是苦涩的。
纤纭深深体味,纤长的手指慢慢蜷缩,划在青砖石地上,指甲断裂,指尖儿渗出鲜红血色!
赵昂立时跨上一步,低下身子,执起她冰冷的手,目光却逐渐幽邃:“难道……你竟不望他成婚吗?欧阳御医年纪已然不小,既是与你情同父女,你不该为他开心吗?”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眼神探究,纤纭无力的看着他,唇角艰难的扯动:“不能是芊雪!”
她坚决的望着他,望着赵昂一丝丝深入的目光,定然的说。
赵昂将她扶起:“为什么?芊雪有何不好?”
“不能是她!”纤纭是从不给理由的,当她愿意给理由的时候,便是她有求于他的时候,赵昂的手滑落在纤纭手掌心,握紧她:“你受伤了,朕为你上药。”
纤纭猛地抽回手,撕下断裂的指甲,令鲜血直流:“不能是芊雪!”
她握紧双手,指尖儿的血便沁在掌心中,嘶嘶的疼。
赵昂微有一惊,她如此这般的决然,令他不禁疑惑更甚!
他转身,赫立在殿口处:“这是太后的决定,且懿旨已下,如何能够更改?”
纤纭身上虚软,连连后退数步,方敛定住心神,泪水湿了柔唇,苦涩在舌尖儿上滚动,甚是艰涩:“我要见欧阳夙!”
“不可。”赵昂断然回答,便似早有准备:“如今你们一个是宫妃,一个是驸马,不论从前如何,现下里都要守些礼法!”
甩手而去,纤纭追上两步,却无奈步履虚浮,跌倒在地:“皇上……”
赵昂顿住,侧眸望向她:“来人……”
殿外有陌生的面孔进入,恭敬拜倒在地,赵昂冷声吩咐:“好生伺候淑妃,不得寸离半步!”
陌生面孔,侍卫装扮,俯首道:“是。”
赵昂阔步而去,纤纭勉力支撑起身子,坐在地面上,泪水无助的掉落,胸口上涌的寒意,催动心悸,剧烈的咳嗽。
红绸连忙跑进殿来,她见赵昂气冲冲的出去,又听闻纤纭如此剧烈的咳嗽,便心知不妙,迈进殿中,便看见立着的两名侍卫,目光森森,赫然挺直。
她顾不得,只是过去搀扶起纤纭,纤纭身子柔若无骨,绵软的靠在自己身上,目光茫然的望着殿口。
“这是怎么了?”红绸看看立着的两人,突地提高了声音:“出去。”
两人互看一眼,却站着不动。
红绸肃厉了眼神,冷声道:“难道淑妃更衣,你们两个也要站在这里不动吗?就不怕皇上要了你们脑袋?”
两人身子一颤,自知不可,这才低身行礼,退下内殿。
纤纭望着,面容凄冷:“他变了!”
红绸望着她,纤纭的目光逐渐暗淡:“他如今……已是真正的一国之君!”
红绸扶稳她,望着她眼神中的凄痛与无助,心中怎无怜惜,经了这许多事,她亦感到身心疲惫,甚至后悔当初非要复仇不可的决定,便如欧阳夙所说,自己……许是害了纤纭的一生!
“姨娘,我想见欧阳夙!”纤纭垂泪,眼神依旧凝定在殿口。
“纤纭……你知道……”
“我知道!”纤纭打断红绸,决然转眸,目光中的霜雪随着眼泪落下,只余片片凄痛:“姨娘,我要见他,我必须见他!他说过他爱我,他是爱我的,他不会娶别人,不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一定有!所以,我必须见他!”
二十四 泪千行(5)
“可是纤纭,凌华殿不是你想去便可去的,更何况,现在皇上有意令你和欧阳夙分开,便是察觉了什么,才派人在你的身边,而且……你的身子这样弱,又不可夜探凌华殿,想要见他,只恐怕……难上加难!”
红绸扶着纤纭坐回到床榻上,她周身的寒气骇人,红绸不禁拥紧她纤瘦的肩膀,目光突地一烁:“不过……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纤纭豁然望向她,红绸转回过身,目光一点点低垂:“芊雪于宫中时日并不太长,你想,她信任而又可接近欧阳夙之人……”
“南荣无天!”纤纭片刻恍然,却又转瞬低落,美丽的墨色睫毛,睫影似萧索的秋叶:“他……似乎很讨厌我。”
“可你毕竟还是提点了他南荣子修一事,相信他多少是有感念的,况且……”突感悲酸,红绸不禁红了眼眶,纤纭似突地想到什么,郑重凝紧红绸的眼:“姨娘,答应纤纭一事。”
红绸怔忪,纤纭冷静道:“大仇未报之前,切勿将无天的身世告知他,这样……至少他是安全的,至少我沐家,还有血脉在!”
红绸豁然起身,美眸惊凝的望着纤纭,纤纭却目光流动,隐隐有悲切的感伤:“姨娘,这血海深仇,有我一人承担已足够,不必再令无天背负上这样沉重的血债,看到他如此成材,想您亦是欣慰的,又怎么忍心……亲手破坏他的幸福?”
“可是,便要令他认贼作父不?”红绸垂泪:“况且……若是你们一直以这样的身份相见,他……也许会恨你,也许……”
红绸咬紧嘴唇,没有再说下去,纤纭惘然一笑,心内又怎么不懂?
也许,她与无天便是敌人,也许,无天会帮着南荣景须来对付自己,也许,他们哪一天会刀兵相见,也许……他会亲手杀了她也说不定?!
可是,若果真是这样,欧阳夙若要离她而去,大仇不能得报,她亦宁愿死在无天的手中!
若大仇可报,欧阳夙却不能在她的身边,她亦生若犹死,又怎会贪恋这尘间凡世,片刻分毫?!
缓缓闭目,泪水滴落在唇角:“姨娘,沐家的仇,自我而生,自我而终,一切……有我一人已经足够!至于无天,他身上流着沐家的血,便终究是我沐家之人,他有爹的风范,有你的俊美,我只望他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不要像我一样……”
红绸几乎跌坐在床沿,泪水流落成河,她紧紧咬唇,隐隐抽泣!
纤纭,是我毁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生生的让你背负起这样沉重的血债!是我……亲手毁了你本该有的一切!
可是……
纤纭缓缓起身,踏上冰凉的绸丝软鞋,裙角微扬,披了一件玫红色络丝锦帛衫,将墨发轻轻挽起,苍白的唇绽出一丝苦笑:“你说的对,芊雪唯一信任的人,想便是无天了,兴许我们可以一试!”
语毕,便向殿口而去,纤瘦的背影,弱不禁衣,却莲步匆匆,扬起披帛荡漾。
红绸忙跟了上去,纤纭如今的身子,只恐怕无力独自走出水芙宫去!
况且,还有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的两名侍卫!
突然感觉到恐惧,在这座金煌殿宇中,果真是步步惊人心!
二十四 泪千行(6)
出得殿门方觉殿外燥热天气窒人心闷。
略微沉气,举目而望,方觉骄阳犹似火烈,却无奈她一身冰寒。
红绸跟出扶稳她,赵昂派来的两个侍卫紧紧随着,骄阳燥热令心气烦乱,她想不通,为什么欧阳夙竟会大瀛了与芊雪的婚事?
似乎途径各人皆投来异样的目光,水芙宫隆宠一时的淑妃长跪于凌华殿前,昏厥在风雨中,恐在极长的一段时日里皆会是人们不厌的谈资。
纤纭无暇顾及那些风言风语,暑热沁得细汗泠泠,可手心仍是霜一样的冷。
红绸突地想到什么,凑在纤纭跟前:“对了纤纭,你昏迷的这些时日,皇上似是长往双月宫去。”
纤纭倏的顿住,回首望向红绸!
双月宫——容妃漠芙居所!
纤纭眸光暗转,美目纠结,她想,以漠芙性子,她该不会屈从于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