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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点头。
“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沉默片刻之后,小蝶抬起手揉眼睛,用浓浓的鼻音答道:“是的,全都说了……用他的眼珠,他的脑袋,这两样唯一他能活动的身体的部分,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
她话音刚落,胤禛便转身往大屋里另一扇紧闭的门撞去。门开了,浓烈的刺鼻的腥味灌了进来。真正腐朽的、恶臭的气味散发。刘二虎已成了一具尸体!他被绑在一张窄窄的靠背椅上,一条生锈的铁链缠绕在他身体四周。他的脑袋耷拉下来,蓬松浓密的头发遮盖住他的五官。若不是一滴一滴连续的血滴从他的咽喉处垂落的话,安静的一动不动的他完全会被人误认为在打瞌睡。
“怎么回事?”揪起尸体的头颅,胤禛瞥了眼刘二虎脖子上被尖物划开的口子,背对着身后的小蝶,沉声质疑。
刘二虎那张如被浸泡在福尔马林中浮肿的脸呈现在小蝶眼前。她愣愣地看着尸体,呆了呆,转过头又看了看身旁年羹尧,注意到他脸色逐渐转红,呼吸变得稍许均匀。小蝶缓缓吐出一口气,才启动唇畔,接住胤禛方才抛出的问题。
“我成全了刘二虎。”
接着又道,
“就在我被十三囚禁在他隔壁房间之后,他……刘二虎……便……便用头猛地撞击靠背椅……发出声音……我一时好奇……伸手戳破了窗户纸……赫然发现了被绑在椅背上的他……”
“刘二虎认识你?”胤禛打断她问。
点点头,小蝶闭合了下眼皮,身体僵硬住,随即又睁开眼睛,朝刘二虎望了过去。
“是的,他认识我,早在西北大漠的时候,我们就认识……”
胤禛听得攥紧拳头,全身绷紧。
小蝶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就要发作的模样,整个人像突然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里。
“那是在一个偶然情况下的相遇……我之所以与他结识……说来也很奇特……他是来刺杀……刺杀年羹尧的……后来失手被擒……与他同来的他的哥哥刘大虎却已是当场毙命……那时……年羹尧告诉我……是他和刘大虎害死了方不染……事后,出于对不染的哀悼,出于对凶手的忿恨,也出于某种疑虑,我特地去探望了已被割去舌头的刘二虎……后来……他咬住了我的手指……那股狠劲就像他刚刚咬住我的手腕时一样……”
“疑虑?你有什么疑虑?年羹尧不是一手遮天,欺瞒得完美无缺么?”胤禛没好气地反问,说完,立即回头瞥了眼躺在软榻上呼吸微弱的男人,心中恨意无限。
“不,当时我便知道刘二虎兄弟俩背后指使人的身份……”
“不可能!”
“是的,是真的……”面对胤禛的断然否定,小蝶大急,“当时在这里做和尚的李灿英告诉我一切……隆科多与觉明才是幕后黑手,才是主使刘二虎兄弟刺杀年羹尧的元凶!恰恰是缘于这个原因,当时……我才会与灿英悄然北上的……”
“啊哈……多么纯洁的情意!我该对你发出由衷的赞美,赞美你为了情郎奋不顾身的高尚的真情么?”讽刺完,胤禛心中又是暗怒,想道:“原来在那个时候,朕要封诰她为年妃的时候,她就在朕与年羹尧之间做出了选择。”
小蝶被他挖苦嘲弄得浑身一哆嗦,手按在身旁的桌角好一会儿,才又结结巴巴地继续说了下去。
“刘二虎那时刚刚被割掉舌头,简单的音节尚能从他的嘴里吐出……当我单独和他面对……当一个模模糊糊的音节钻入我的耳朵时,我想作为一个有感情的人,我没有理由拒绝和我同样称为人的他的请求……”
“单音节?”胤禛好奇。
小蝶点头。背后年羹尧发出的轻微的鼾声吸引掉她的注意,她给予的专注的关切立即惹得另一个人大为不快。
在小蝶小心翼翼地为年羹尧重新梳理了一下耳鬓的碎发之后,不快的男人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他问刘二虎究竟说了些什么,小蝶又为他做了些什么。
“‘哥’……就这个字……很简单……”小蝶的声音小了下去,嗫嚅着,她逃开胤禛晶亮的眼睛,垂下眼帘接着道,“当在西北营地这个音节从刘二虎残缺的嘴巴里被吐出的时候……我的心震撼了……后来……他又做出试图咬住我手指的动作……接着……我什么都明白啦……他在乞求我……乞求我的帮助……请求我的怜悯……不是帮助他,怜悯他,而是要让他的哥哥来接受这些……刘大虎死了……他恳请我为死去的哥哥安排后事……过于感动的我来不及再思索什么疑虑……后来找了个机会……我帮他完成了心愿……在西北大营……我没再见到过他……很快,你就来了……”
“所以,今天,如此巧合的相逢,是很让我意外的……”小蝶瞥了眼年羹尧一眼,把手贴在他的手背上捂了会儿,为掌心下的温度而欣慰。虽然那只碍眼的羽箭还在,但年羹尧顽强的生命力似乎看上去不会立马枯萎。这就够了。
“相信如此感到意外的并非我一个……在听到我和十三冲突的对话后……我想……在我隔壁的刘二虎把我认出来了……用他剩余的为了接收命令才被保存下来的耳朵辨认出了我……然后……悲剧就发生了……他发出巨大的声音惊扰我……引得我窥视……惊讶……然后用眼角紧紧瞥住他房里的茶壶茶碗……又反复舔他那干裂的嘴唇……我便知道他是渴了……我很想立刻去给他倒水……但门口却站立着两个持刀的侍卫……正在我发愁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又一个侍卫闯来……在两个侍卫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些话……两个侍卫还在犹豫……那个新来的侍卫又说,说‘反正门口还有两个看守,你们怕什么!现在这样好的机会放在你们跟前,失去的话,可是不会再有了!想想,有些人一辈子都拼搏不到的富贵荣华就摆在你们跟前,就等你们去选择了!’两个侍卫中的一人听了点头,附和表示同意,他说反正里边房间一个瘫子,一个女人,还能有什么可怕?另一个侍卫听完不说话,很快,三个人急匆匆地走掉。于是,我推开门,走进刘二虎的房间,为他倒水,当把茶碗抵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张开嘴巴,咬住了我……这种狠狠的,似曾相识的疼痛把我深深刺激……记忆的某个角落被唤醒……当我注视着他激动、狂喜的眼睛时,我就明白我该说些什么了……”
“刘大虎?”胤禛眼里闪过了悟。
小蝶默然。
“是的,”点着头,她眼里噙出泪花,
“我把安排好的刘大虎的后事告诉了他……本以为他听后就会松开牙齿,放过我的手腕,可是,他咬得更加用力。就在我痛得就要忍不住的时候,他却抢在我前面,裂开嘴巴嚎哭起来……听着那一声声比乌鸦叫还难听的古怪的嚎叫哭泣,我不由愣住……打量着他的泪水,我读出其中不单是感动的含义……眼泪流干后,他终于把我松开,而我因为吃痛,也不小心摔落了手中的茶碗,幸亏这里边的房间离外边大门较远,门口剩余的两个守卫才会没有听见。刘二虎伤心一阵痛哭完,朝我不停地点头,在表示完感谢后,他又很努力、很努力地张开嘴巴,似乎是想又表达出什么意思,但是好半天,他憋红了脸,一个音也发不出。单调的啊啊声成为他唯一能发出的符号。他万分沮丧,只好用眼角一眨不眨地盯住我。当被那双灰蒙蒙,白乎乎的眼珠打量的时候,我浑身颤抖。同情的颤抖。他的手脚都残废了。萎缩了。他的肚子凸起,他的脸孔浮肿。他不能说话,不能行走。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活着,只是因为别人的意志。这样一个人,他还会有什么乞求呢?”
“就在我蹙眉不解的时刻,奇迹发生,那个曾经的单音节的字又从他的嘴里发出。我惊讶不已。他向我投来百分百充满希冀的目光,完全信任的目光,我有些懂他的意思了。于是我问他,问他是不是想亲眼去看看刘大虎的墓地,他摇头,又点头,我糊涂了,随即,他大声地啊啊嚷起来,用卑微的,无力的目光看着我,又看向他的四肢,最后把视线落在碎裂在地面的瓷片上。陡然间,我明白过来。我当然不同意。试图用好死不如赖活的真理来说服他,他不听,又啊啊地叫起来,并竭尽全力地又把‘哥’这个字重复了一遍。顺着这般明显的暗示,我问他,是否是想在自我了断后又请我帮忙,帮忙让他与他的哥哥合葬?听后,他终于笑了。笑得那样璀璨。这是我迄今人生以来从没有见到过的夺目的笑容。饱含了渺茫希望的、永远不会被任何东西磨灭的笑容。那一瞬间,我被迷惑。被他的笑容打动……仿佛有个影子笼罩在我身上一般,我鬼使神差地捡起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