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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长的野草遮挡住灿英来时的身影,方才人流的混乱掩盖住他脚步的声音。在大家伙都乱成一锅粥的时刻,确实没有多余的注意力瞄向这样独个儿匆匆赶来的少年。
历史广袤的大地之所以精彩恰恰在于它本身的偶然性。一颗小小的种子落下后,往往会发生谁也不知道的事情。看似纤细柔弱的茎条能顶开千斤巨石的压迫,用强韧却不容忽视的生命尊严改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循着这样的规律,历史的必然性轨道被组成,一颗颗细微的种子化身成俯卧在铁轨上的地基。
“隆科多,你不要胡说!十四爷从来没有过谋逆之心!”李灿英手指着隆科多大声反驳完,便飞快地走入弱势的小组,用患难与共的眼神向胤禛允祥打过招呼后,他立即伸出手臂,与两个侍卫合力一同扶住胸口插了支羽箭的双目紧闭的年羹尧,让他背靠在一块石头前休息。
“无名小子,信口雌黄!”在众人的簇拥下,隆科多被四个内应托住脚,坐在人头肩膀组成的担架上用俯仰的角度指着灿英的鼻子破口大骂。
众人狂笑,其中轻佻的几个人指着李灿英咋舌嘲讽。
少年忍不住,立刻表明身份。
“我是十四爷贴身的跟班,叫李灿英!我刚刚从十四爷遵化的府邸赶过来!十四爷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怎会不知?各位,我敢用我项上的人头向你们赌誓——苍天作证,大地为凭,如若十四爷果真与眼前的这个反贼隆科多勾结,就叫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如此关系国家朝廷命运的大事,岂能是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能掺和的?休要胡闹!嘴毛还没长齐的毛孩子还是快滚回家喝奶去吧!”隆科多又嚷。
“大家请想想,若果真是十四爷有这样的预谋,又怎么会单单只叫一个隆科多出现在大家伙的面前,十四爷自己为什么不来?大家好好想想,不要再相信这个反贼的片面之词!”
灿英用镇定冷静的腔调分析出入理的判断,很快打动了人心。
低沉的、浑浊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在人潮中扩散。数百个乌合之众忽而又失去了主意。事态变化得这样快,以至于令他们跟不上节拍。说什么的都有。原本附属于隆科多的几个零星的铁杆内应们不为所动,通晓更多实情的状况维持了他们坚定的态度;
然而,对于懵懵懂懂左右摇摆不定的人潮中的大部分人来说,犹豫不决,拿捏不准便成了此刻堵塞在他们心头的难题。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此摇身一变就能荣华富贵不用愁的契机,可不是时时都有的!抓住了,就能改变一生的命运!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谁也不愿意失去。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们提着武器倒戈在能带给他们巨大利益的这一边,为此卖命。可是此刻,突然来了个人告诉他们,说这块馅饼不能吃,说他们被骗,这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来得可有点儿太急!嘈嘈切切的嗡鸣声不断从他们中间蔓延出来,很多张嘴巴不停地张合,很多双眼睛反复闪烁。他们做手势,他们使眼色,他们用暗语。陷入混乱思绪中的乌合之众又被打散。
缘于利益驱使结合起来的他们很快又因为对源头动力的怀疑而变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起来。锋利致命的武器虽然仍捏在他们手里,可是却不再能生发出杀气。熙熙攘攘的他们已不能再被称为侍卫、士兵、手握利器的战斗生力军,而只能用吞噬利益的行尸走肉来代替。活着,他们不再有别的目的。数不完的银两,绚烂的顶戴,成了他们口鼻间必须的氧气。人性的一面被舍弃,连漂浮在天地间的空气也不需要的他们两眼只盯住能够得着的东西。金银的光泽,官服的闪耀相互结合,构成唯一能令他们瞳孔收缩的诱惑品。
“那个少年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或许他说的真的是实情!”
“但是,又有谁能证明这个少年没有对我们撒谎呢?”
“是该相信九门提督大人,还是该相信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能被你确认的陌生人呢?”
“提督大人说的就必定是实情吗?毕竟,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能亲眼见到过十四爷!”
“……”
议论中的人潮失去了战斗力。隆科多被晾在一边,
“你怎么来了?”胤禛皱眉盯住李灿英的眼睛。少年站起身走过来,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咬紧嘴唇,却是没有立即开口。
等不及灿英无关紧要的回答,允祥杀猪般的嚎叫响起。他指着半躺在地上的男人,神色惊慌。“血……血……年……年羹尧……他……他流了这样多的血!”这个洒脱不羁的性情男儿半蹲在年羹尧身旁,注视着对方破了一个窟窿的胸膛,打量着那苍白如纸的脸庞,盯了会儿发紫的嘴唇,哆嗦在胸膛上颤抖的那只羽箭勾引出他的全部伤心。允祥深受刺激,泪水夺眶而出。
他抱住年羹尧,大声叫唤起他的名字。试图用这样单纯却又近乎愚蠢的方法将已陷入昏迷的男人唤醒。
在李灿英加入后的六人小组里,甚至连刚刚到来的灿英也为此表现出适当的悲哀与同情。英雄式自我牺牲的伟大总能激发出人们心底里的感情。这种高尚的情操无论在哪个朝代都不会过期。善良始终是大多数人的天性。
然而,少数人却不是这样认为。
此时此刻,胤禛依旧只拿眼睛盯住自己面前被年羹尧伤情夺去注意力的李灿英。似乎等待这个少年的回答成了他当下最不得不做的事情。舒适地吸了口周围的空气,遥望了眼周围被隆科多招手叫回去的人群的身影,咀嚼着十三方才的某些话,胤禛感到挤压在心头的大石块被搬离。体内的灵魂又能畅快呼吸。
年羹尧的脸色越来越白。更多的止不住的泉涌般的液体从他的胸口迸发。惨淡的脸庞与浑身浸染的颜色成了鲜明的对比。随着象征生命力量的鲜血的与他身体的脱离,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啊,四哥,我们该不该为他拔下这支堵在他心口的箭?”
胤禛横了神色激动的允祥一眼,思忖中没有说话。他的这种沉默理所当然被善良的一方理解为担忧。李灿英很快打断允祥,“不,十三爷,你看,箭戳得那样深,如果冒然拔出,很可能会叫年将军当场就……就……”
灿英下边隐没的话令胤禛兴奋起来,扑闪的、抖动的火苗悄悄在他眼里燃烧。如此深切恨过一个人、要对方在世上消失的感觉还是第一次被胤禛这样完美地体味。麻麻痒痒如小虫子啃噬般的滋味掠过他的心头,疯狂的、不可扑灭的欲望逐渐掌握住他,把他体内最后一滴纯净的水滴吸食干净。沉重的黑幕被拉下。
“拔出羽箭……”胤禛发出这样不可思议的命令。
“可是……”灿英将含在嘴里的话吞了下去,同样不再疑问的还有其他两个侍卫;年羹尧的手脚开始剧烈颤抖,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孔开始扭曲。一声声宛如人断气前的呻、吟徘徊在他头顶的空气里。一些看不见,却又确实存在的东西把他笼罩。死亡正一点点向他靠近。
允祥吐出其他人一致默认却没说出口的结论,“他看起来快不行了。”握紧拳头,站起身,允祥把脸调转过去,瞥了眼远处隆科多又站在人群中煽动蛊惑的模样,揪心的悲愤涌上他心头。方才,只有靠年羹尧靠得最近的他才听见这位即将逝去男人嘴里咕哝的字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允祥怎么也没想到,作为猎杀目标,年羹尧能在生死关头,做出和自己一样的举动。将忠义看得比性命更重要的人,才配称为侠者。这条曾埋藏在允祥心中多年的信条如今竟被这样一个人彻底地、不留余地地体现出来,对此,允祥的心无论如何不能平静。相同的价值观一下子把年羹尧与他拉得很近。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敬爱一个人。灵魂的惺惺相惜顺理成章地引发出同情。略微思索之间,他正要回头找胤禛说话,不料背后的灿英大叫起来。
“年将军……他……他似乎是在喊什么人……你们仔细听……他……他似乎在叫……叫谁……”
“是心采公主?”
“是家里的老人?”
两个侍卫胡乱的猜测都被年羹尧僵硬住一动不动的脑袋给否定。
“啊……我听清楚了……年将军……你是在叫……在叫……小……”灿英大声又激动的话立即被胤禛打断,拉长着脸,胤禛冷却着嗓音又重复问了一遍方才他问少年的问题。
“啊,皇上,我之所以会到这儿来,是因为……是因为……啊……糟糕……年将军吐血了……皇上……你瞧……老天爷……法华寺大大小小的菩萨……金光闪闪的佛祖……你们显显灵吧……救救年将军这样的好人吧……”
好人?厌恶地皱起眉头,胤禛猛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