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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方摇头,年羹尧心中大喜。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眉眼间却已泛出一缕杀机。整日浸淫在书香里的方不染哪里见识过这等城府用心,丝毫没有防备,低着头,正想凑过来问什么,这伸头的模样被年羹尧死死锁定住,喉头发痒,手心攥紧,忽地转身,拔剑,劈砍,杀惯人的他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连贯。速度快得让正吃着点心的乌汗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回族青年嘴巴张开,正想叫嚷,却才发现自己已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那柄带着方不染鲜血的宝剑已隔断了他的咽喉。“嘶嘶……”这是他瘫倒在座椅内最后的遗言,临了,还睁着眼睛。
年羹尧提着剑,又往方不染尸体边走去,蹲□,忽然发觉他还没断气。正要再补一剑,耳边传来垂死者的喘息。方不染断断续续又微弱的声音开始没能让他听清,但从他的表情年羹尧可以判断出他是在呼喊一个人的名字。
“公主那边你尽可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他以为他是放心不下妻子。
谁知方不染用力摇头,剧烈的程度是任何被割断咽喉只剩一口气的人都无法做到的,由此可见这个临死叫他念念不忘之人在他心中位置重要的程度。
“说吧,你放下不下的是谁?”年羹尧手指擦拭掉长剑上的血迹,半跪在他身前,忽然抓住了方不染的胳膊,“看在我欠你一条命的份上,或许,我会考虑帮你好好照顾那人。不过,你的反应倒真是叫人奇怪呢,怎么,难道你不恨我吗?”
“恨?”方不染异常艰难吐出这个字,喘了好几次气,才勉强成句,“谈……谈不上……恨……年羹尧……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换做朝廷里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会像你今天这样做的……我……我只怪我自己……猜得透敌人心思……却没弄懂自己人的心理……我……我不怪别人……只怪我……我自己……其实……从我……跟定……跟定……四爷的那日起,我就准备好……准备好了这样的结局……这样很好……”
他嘴角被妖艳的桃花染红,开始吐血。年羹尧看得出,要不是被某种非完成不可的信念支撑着,他可能早就咽了气。
“哦,原来你是求仁得仁,哼哼,那看来我倒是成全了你。”年羹尧站起身,把长剑别在身后,背对着方不染开口。
“是啊,君臣一梦,梦一场。”他脸上忽然闪现出奇异的光,眼角涣散的神采似乎被某种东西凝聚,说话声竟奇迹般的连贯了许多。
“什么都过去了,不要再……提。年……年羹尧,我只求你一件事……”
不耐烦的男人没好气地说,“你外公在乡间安享晚年,四爷每年都会派人给他送奉养过去,你不必担心。”
方不染继续摇头。
年羹尧吃惊,“不是妻子,祖父,难道你挂念你的几个孩子?他们和他们那当公主的额娘,说到底也是皇室的宗亲,自有四爷罩着,你不必为黄口小儿担心!”
方不染又摇头。
“不……不是他们,你让我说……我……我已没有多余的一寸光阴……”缓缓闭上眼,他嘴角边的鲜红忽然活了过来,眼睛再睁开时,人已笼罩在一种神奇的光环里。这时,天已经大亮,停留在毡帘处的阳光铺盖到方不染的全身,就像给他所有肌肤镀上层银白色似的,连带他咽喉处仍然流淌的血滴也朦胧起来。
从这副将死的躯壳里年羹尧忽然感受到某种力量,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也来不及想,因为方不染刚刚吐出的答案剥夺了他思考的能力。
“小蝶。我想问的是她,她……她……还好……吗?”说完最后一个字,在等到年羹尧的点头之后,方不染的胳膊终于软了下去,仿佛一根生了锈的钟摆晃动出生命里最后一次振幅,很轻很轻。他没了声音。
年羹尧提着剑走到座椅内坐下,擦拭完血迹正转过身预备收剑入鞘,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清风皓月就没有回头,然而久经沙场的身体却领先意识一步,嗅到了诡秘的气息。猛地,他回过头,两个陌生的士兵低着头正一步步向他靠近。
“站住!”他朝这两人命令。同时感到奇怪,军中主帅大帐从来都是非请勿入,是整个军队运筹帷幄的枢纽中心,只要有一点常识的士兵都晓得他定下的这条规矩。
然而,眼前这两个看似普通的士兵却像压根没听到他这位大将军说话似的,越走越快,最后竟是同时朝他冲过来,两人的手也都按在了腰间的剑鞘上。
年羹尧的呼吸为之一顿。盯着他们手的方向,迎着晨曦最灿烂的一缕阳光,裹着鲨鱼皮的剑鞘落入他的眼里。
年羹尧醒悟过来。显然,他们绝不是大营里的士兵!
两人同时拔剑朝他刺过来!杀戮游戏的角色瞬间转换。杀人的人现在即将要被杀。好比生物界环环相扣的食物链,重复着吃与被吃不断循环的自然节拍。很难说螳螂捕蝉,等待其后的黄雀残忍。要想活下去,获得食物就成为它的必须。从客观的角度而言,这不过是生物体为了生存而表现出的一种本能罢了。
现在,年羹尧面对的两个男人正是在表现出他们这项本能。不错,他们是杀手,是刺客,是为了新一场杀戮而来。暗处,他们已潜伏许久,在数万将士的军队中滥竽充数,并潜藏下来。他们仔细观察,他们谨慎戒备,终于,选定了出手的时机。但,就在要动手的时刻,却见证了另一番不可思议的腥风血雨。有谁会想到大清皇上派遣来的钦差会死于西北大将军之手?又有谁会想到前来求和企图化干戈为玉帛的和平使者得到的会是自己的身首分离?
两个黑鹰帮的刺客躲在大帐外最隐蔽的地方把方才上演的恐怖事件看了个仔细。之后,瞠目结舌尚不能反应出他们的表情。着实为要面对这样一个凶狠残忍的敌人而感到心惊。要是等待到他体力恢复,精力重聚,怕是更不容易得手。因此,他们决定趁老虎疲惫喘息时给出致命的攻击。
两人的长剑,锋利无比;两人的招式,招招致命。
杀戮本身而言,并不让他们感到畏惧。无知者无畏。他们已达到了那样的境界。
所以,他们害怕的不是杀人或被杀,而是掏空的肠胃。
饥饿,才是他们一切行动的源泉。
对于跻身在黑鹰帮的这两个人而言,杀一个西北大将军和杀死一头牛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的不同是后者所带来的是直接从尸体上掉下来的够吃几天的鲜肉;而前者则是通过另一种东西来间接体现出他们一番努力作为的价值的。牛肉可以生吃(两个杀手都曾尝试过),人肉却叫他们恶心。所以,他们只吃间接的人肉,横在中间那种间接的东西叫金钱。用别人的生命换取得来的报酬。靠着这份报酬,他们可以吃白米吃上一年。
没有任何东西能去非议他们中止他人生命的这种行为,即使那本镶着金边沉甸甸的《大清律例》也不能。任何时代的律例都只是统治阶级意识具体化的产物,是权力象征者的一言堂。天子犯法并不与庶民同罪。律例也失去了意义。既然如此,世间也就无所谓判断是非公正的真正的天枰。什么是对,什么又不对?不是单单靠法条律例的几个限制性定语就可以得出的一二一。
这里,想被表述出的并不是对这两个刺客暴力行为的鼓励,恰恰相反,只是想探讨出封建社会时代背景下被生活被环境逼迫得没有选择的人们的一种困境。在这些人的概念里,事情没有对错,没有是非,没有所谓的仁义礼智信,活下去已成为他们的唯一目的。恐怕,这种无知愚昧又强韧的求生意识才是催生封建统治能残留华夏数千年的病根之一。
管理一群牛羊般只为生存的百姓和管理一般没有头脑的读书人一样容易。或许照此推论,才出现了焚书坑儒,才出现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统一。知识分子不好管就用儒学那一套把这些聪明人的脑袋束缚起来,统统灌进学而优则仕的死板礼仪。读书为了什么?当然为了君王,为了朝廷。
于是,纵观历史,中国千百年来似乎很少知识分子兴风作浪,更替政权。如果硬要说有的话,恐怕也只有两个,一个司马懿一个王莽。两人均是昙花一现。其他凡开拓新朝之君主,或出身于行伍,或出身于贵族,甚至出身于农民,但都没再出现过文人当政。由此,也可看得出中国古代士人被禁锢思想之悲哀了。从侧面可看出方不染之死的悲剧性。
言归正传。
年羹尧被两柄长剑夹击得几乎不能反击。并不是说他的武功弱于这两个刺客,而是气势上的衰退。已经出过鞘的剑即使再锋利也必定磨损了锐气。我们的男主角节节败退,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