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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人生病时,我完全转型为弱智的表现,让我终于明白,其实他对我,很重要。
燕朝红出门拉了个游医回来,不行不行,那大夫刚把完脉,说第一句话“病入膏肓”,我一脚就把人给踹了出去,半分钟之后,发泄完,再把那人药箱从大门口直接扔出去。
“送医院、送医院!”我大叫。
“你先消停一会儿。”燕朝红与我沟通不果,索性直接按住我肩膀,“你鬼叫有用吗?”他瞪我,“送医还不赶快把他扶到我背上,难不成鬼叫能把人叫到了?!”
“燕朝红……”我苦脸。
“别哭别哭!”燕朝红慌了手脚,“你哭也没用,我堂堂杀手都帮你背人了,你还想怎样?!”
“谁说我要哭了?!”用力瞪回燕朝红一眼,我转身,小心翼翼扶野人。
“这人怎么那么臭啊?!”燕朝红一边拖野人屁股,一边还不忘嘴上念叨,“他几天没洗澡了,孙青山你什么眼光,这种奇人异士你都能当宝?
“废话那么多!”我在燕朝红身后使劲撵他,“赶紧用轻功,快飞快飞,快点飞啊!”
燕朝红却背着野人转了个大圈,回过头,满脸黑线,“你当轻功是神功啊,背这么大一活人,你飞给我试试?!”
“你你你——”我觉得满口牙快被我咬碎吐他脸上了,“你赶紧给我走!”
……
药坊,我向左走、右走、站不定、左走、右走、再向前走、向后走……
卧榻之侧,正给野人把脉的山羊胡子大夫扭头凶狠瞪我一眼,我停住脚,不走了。
却没想到那庸医把完脉竟然说:“没救了,没救了,要不找徐夷,要不现在就去为他准备口棺材,办后事。”
我猛地跳起来,燕朝红却比我更机灵,先一步将山羊胡子拉开,避免我准备好的两排尖牙,疯起来,恶狼似的扑过去。
然而野人在床榻上冷汗连连,我没力气再闹,其实我已经有预感了,他不是普通的头疼脑热,我有给他吃过阿司匹林,但是完全没有用,因此我才担心,我担心得不是没有道理的,野人真的不行了!
……
名不副实的烟花店前,燕朝红带着我,明明抱着野人,翻墙进去。
然后我就不管他管家还是大伯,一路长驱直入——“徐夷!徐夷!”我叫这个名字几乎有种叫老爸的虔诚,我想我见到他的面铁定会直冲了过去,他要我认他做干爹我愿意,他要娶我当他小老婆我也认了——他要怎样就怎样,总之他得先把野人治好了。
然而我没想到,排除万难之后——其实只排除了一个老伯和一个小姑娘,我最终面对的,是一个比野人还不堪的大叔,那大叔睁着眼醒着,活生生的魂却不见了,而且满脸土色,让我想到一个词:入土为安。
“大叔啊!”我扑到徐夷床前,他家干女儿被燕朝红用非常柔软的方式拉扯着——“大叔啊!”我哭喊,“你睁开眼看看啊,你干女儿正被人非礼呢,你快醒醒看看啊!!你醒啊——醒啊——醒啊——醒啊啊啊!!!”身不由己地,我手就伸到了徐夷脸上,往左揉,往右揉,徐夷那张笋干一样的脸都快被我揉成橡皮泥了,但他的眼却始终直直地看着头顶,不眨也不转动,死人都会比他好,死人还至少能被我揉得热乎点。
“他是不是瞎子啊?!”我想哭,回头问燕朝红,“他眼里怎么没光啊?你看你看——没焦点啊,他是不是死了啊?!”
我问了问题,燕朝红就顺便松了松怀里抱着、嘴巴捂着的徐夷干女儿,这小丫头一挣了空,立刻手舞足蹈,向我大骂:“你才死了呢!!!你个害人精,我干爹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敢来,你—
—你——”小姑娘气喘,又开始折腾燕朝红,燕朝红扭着她双手向后一转,小姑娘干叫,翻着眼说不出话来。
而我现在的心情是——很想打人!
明明怀里,野人已经不喘气了,这可怎么行,他要是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转回身开始再次揉搓大叔的脸,“我不对,我害了你,我不好,我是害人精,但是你给我起来啊,我家野人需要你,你快点起来——起来——起来——起来啊!”
看来不行,我站起身子,四下环顾——“找个鸡毛掸子来!!擀面杖也行,我非打醒这个什么什么徐夷不可!!!”
燕朝红眼尖,指着墙角冲我喊:“那里那里!有把大扫帚!!”
“你们要干什么?!”小姑娘的嗓子像针尖划过磨刀石,直透房顶。
我一手操起大扫帚,一脚踏至徐夷床前——“看我这回还不打死你!”话毕一扫帚扫到徐夷脸上,“就该打死你!你个不长进的!!给我装死人?!给我扮忧郁?!一把年纪还闹自杀?!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丢不丢人啊你?!”
“我干爹他没有要寻死!!”燕朝红怀里,小姑娘要死要活往外扑腾,红着脖子冲我叫:“你干什么打他?!干什么打他?!干爹想死早死了,还能留着让你个害人精祸害——你快把扫帚放下,你快点把扫帚放下啊!!”
是吗?我终于停下由头到脚抽打徐夷,想了想,继续打——“你看你干女儿对你多好!你看她连相公都不要了,就要你个横躺着没出息的——你看她连儿子都怀上了还不能上花轿——你看你造了什么孽——你还不如起来直接给你干孙子开副堕胎药!你听见了没有——到底听见了没有——?!”
我舍下扫帚改为一把拽起徐夷,但他太枯败了,我拉他头发,他那一把头发就落下来直接堆到我手上,我扯他哪,他就摇摇晃晃地往哪个方向而去。“我说你干女儿要去喝堕胎药了!!”我冲着他耳根子大叫,他长发遮着半张脸,眼睛透过发丝,完全无神。
野人这两分钟又怎么样了——我没时间想,燕朝红怀里小姑娘又哭又闹——“谁说我怀孩子了?!谁说我要喝堕胎药了?!你们强盗——土匪——骗子——我、我、我……”小姑娘拉着架子开始往南墙冲,我示意燕朝红赶紧松手,燕朝红两手一松,果然没错,小姑娘大脑门子撞到了南墙上。
“快、快、快!”我冲燕朝红招手,“快把那小娘子抱过来让徐夷瞧瞧,他干女儿没气了——你干女儿要死了!!”
我冲着徐夷大叫,即使私心里,我的道德与良知极力地在谴责我这种损人又利己的无良行为,然而撞一下墙不会死,野人却真的要死了。
徐夷眼皮子底下,他干闺女双目紧闭。
我一耳光扇到徐夷脸上,压着他的头去看人,“你不救她,我就放了她在你床上陪你死!别以为我孙青山色厉内荏就不敢做坏事?!我告诉你,我不仅做了她,还要在她死后拨光她,把她吊城楼上让满大街人观光,还对他们说,这女儿就是被徐夷先奸后杀弄死的——”
“啪——!”很清脆的一声耳光,我早有准备,打我的人无力,但打我的这一下却用尽了全力,因此我在继十二岁的最后一巴掌后,被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中年男人,狠狠抽了我一耳刮子。
“孙青山?!”一旁燕朝红站在我身边大骇。
我回头,吸着鼻子对他点点头。
没错,我在流鼻血,而且是排山倒海的流势。
这也是为什么十二岁之后,我老妈再不敢有事没事刮我两下子的原因,因为她做事不留后路,十二岁之前,一个嘴巴子把我鼻梁小软骨打断,自此以后,我不接受当面嘴巴子,因为我大出血后得进医院输血。
徐夷的死人手,这时碰上了我的脸。
他的视线仍旧混浊恍惚,却已经能够聚光。
当然得聚光,不然怎么打我那一嘴巴子?
然而更远处的明明却猛喊:“没气了!快过来!这人没气了!”
我吓一跳,用力一甩头,热乎乎的鲜人血就从这一头甩到那一头,我也不管徐夷了,血一路洒着,从小姑娘身上,洒到燕朝红脚上,一路洒到明明身上、野人脸上——“野人,你可别吓我啊!!”鼻血“吧嗒”、“吧嗒”地流了一路,落到野人睫毛上、嘴唇上、腮帮子上……
“放平了!放平了!”我冲明明大喊。
明明小心翼翼将野人平摆在地,我冲上去就是人工呼吸第一式,然而只有大摊的鼻血汇流到野人脸上,我却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我回头,燕朝红正扶着光脚、面貌形态一塌糊涂的徐夷神人,徐夷被两个人搀扶着跪下,野人身前,他不把脉,颤巍巍地、直接拿了根针就往野人头上扎。
他真是神医吗?我四处挥洒着热血,求助的眼光,先朝燕朝红脸上看两眼,再朝明明看两眼,最后决定,擦擦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