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陆筠对他点头,举起手里的饮料杯说:“恭喜你了。”
周旭走到她身边,以同样的姿态靠着栏杆:“我记得还在巴基斯坦的时候,有次你给我们算命,你说我今年结婚,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准。”
有些事情是提不得的。陆筠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大脑里的神经一瞬间绷直,然后一根根断裂,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死死咬着唇。
周旭担忧,手在她面前一挥:“小筠。”
“算命的事是我瞎说的,”陆筠如梦初醒,摇头,“人的命运,怎么能算得准呢。”
“那也未必——”声音嘎然而止,周旭沉默片刻后才再次开口:“小筠,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以前的你那么活泼,那么开心,天要塌下来你都无所畏惧。你不知道我现在多后悔,如果我听了——我再坚持一下,强迫你在那场地震后跟我一起回国就好了。”
陆筠把杯子放下,轻声开口:“周旭,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今年是你的结婚喜宴,你应该去招呼别的客人。”
声音微弱,透露出气力不支的讯息。她明显不想谈这事。周旭叹了口气,终于走了,临走前说了一句:“小筠,你记住,不论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人生命里的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是在短时间内发生的。摸出手机,有一个孟行修打开的电话;本以为没有瓜葛,永远不会再有联系的人一个个纷纷找上了门,主动伸出援助之手,无巧不成书,拍电影也不过如此吧。
忽然脚步声再次逼近。
她以为又是周旭,没回头,甚至连姿态也没有变过。来人没有完全带上包厢的玻璃门,虚掩着,悠扬的音乐声从门缝里飘出来,一点一点的渲染着空气,执着地,要渗入人的深心。人们的谈话声在音乐声中嗡嗡地响成一片。
一个柔软的有些熟悉的女声在这样的嗡嗡声中显得格外清晰:“陆工程师,是我。”
回头去,却是几天前和孟行修一起吃饭时巧遇的吴雨,小姑娘看上去还是怯生生的,陆筠忍不住微笑:“小雨,你好。”
吴雨“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清澈透亮:“陆工程师,我在楼下看到你了,我一位同乡恰好在这个酒店打工,她带我上来找你。我有事想跟你谈谈,好吗?”
想不到跟她忽然说这个,陆筠意外,下意识反问:“谈什么?”
“我阿哥,吴维以。”
八
一入深秋,工地上就日夜不停地忙碌起来,本来急不得的工作要加快进度;需要加快进度的工作就更要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完成。
虽然身为总工的吴维以很少提起时间这两字,但谁心里都个倒计时牌。例如分期导流进度及方式,例如围堰的坚固情况,例如机组调试和和厂房二期建设,这些工程必须要在明年春天之前弄完。每年的春天,斯瓦特流域的雪山就会解冻,那么多融解的雪水溪水急流而下,情况不容乐观;今年天气又普遍偏暖,仔细研究过最近三十年的气候变化水文记录之后,陆筠几乎可以确定,明天春天斯瓦特和流域将有一场大水。可想而知,那时候许多工程上的事情就会显得非常困难。再加上工程有时间限制,明年这个时候,水电站必须最后要完工,然后交接给巴基斯坦方面,而现在万事万物不过刚刚开了个头。
在生活辛苦而没有新意的情况下,日月就真的成了一把梭子,一场场迅速的日升月落游戏后,光阴也就随之走失。不过这些对于吃惯苦的水电人来说,工作压力大、劳累都没有关系,说明工程运转良好,只怕无事可做,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那么多的事情宛如牛毛,工地上缺乏人手的现状就更为突出,到处都缺人,一些当地人也来帮忙,可人手还是不够,技术人员缺乏得尤其厉害。基本上工程师、测量员、钻探手等等一个顶俩三个,大家都工作15个小时以上。
连晚上都不能真正休息,通常是把被子一卷,直接睡工棚。为了加快进度,工人们分为两组,晚上连夜施工。钻探机的声音响亮一阵子消失一阵子,无数次刚要睡熟又被吵醒,一晚上翻来覆去多次,熬到凌晨两点后才能勉强休息;工棚条件本身就简陋,到处都有破漏,冷如冰霜锐如尖刀一样锐利的河风如一头刚从笼中放出的野兽肆意狂奔而来,远及近地敲打着各种设备,发出哐哌哌的声音,并不需要人要求就自左主张的从缝隙里扑入,又绵长地离去。除了骤然降低和温度和摇曳的灯光,仿佛什么都没改变。
陆筠作为一个女孩还是受到了优待,她并不需要睡工棚守工地。不论却总觉得内心有愧,所有的工程师一天天轮流守工地,她成了一个例外。于是琢磨再三,还是去问了吴维以原因。
他们那时正在查看各小组的进度,重新调配人手。吴维以那时正蹲下身看刚刚浇上混凝土的围堰和新开挖的明渠,他在各方面都是专家,三言两语就指出了混凝土的可能存在的问题。国内的技术人员还是按照以前的配方设置的材料比例,却忘记了巴基斯坦的土壤和国内的已经大不一样了。
“土壤调查要做好才能就地取材,仪器不够我来想办法。如果几个月后河床混凝土出现裂缝,江水同时暴涨,那就是真正的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了!”
话很严肃,但道理再正确也没有了。
说完这番话,吴维以这才看她一眼,回答她大概十分钟以前提出的问题:“不行。”
陆筠说:“我觉得没关——”
话还没说完,见到吴维以眉头一皱,把一沓文件递给她后才沉声开口:“不行。这事以后也不要再提。好了,你看一下具体数据,估算一下工程需要的时间。”
陆筠说:“好。”
语气虽然说不上冰冷,但绝对不容质否;其实也没有质疑或者质否的机会,吴维以处理起工事来向来以严格面出了名的。陆筠于是也不敢再提。
晚上吃饭时她告诉周旭此事,换来他一声笑:“你不知道现在的工棚晚上搭着通铺?好几个人一起睡的。”
陆筠顿时傻了眼。
周旭瘦了很多,也黑了些,笑起来颇有点阴险:“我对你睡觉什么样子没有兴趣,难保别人也没有兴趣。你勉强算个美女啊。”
陆筠咬牙,恨不得踢他一脚。
“我在夸你,你那个表情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陆筠撇嘴。
“小筠,他应该不是怕你不能吃苦。你到底是个女孩子,看你这么瘦,哪好意思让你再去受这份罪。你也别去逞能,回去睡觉就行了。工棚里冷得我们这些大男人都有点受不了,”见到她渐渐严肃的脸,周旭停止不言,笑眯眯地来了句:“吴总对你挺关心,这么些小事都帮你考虑到了。”
这句话炸得陆筠胸口一阵麻,她发了会呆,半晌后才说:“没有的事。他不是说过‘要学会未雨绸缪,凡是要总想在前面’这句话吗?吴总只是什么事情都考虑得很周到而已,哪里专门关心我。”
周旭没分辨,耸肩一笑:“这到也是。不过你连他每句话都记得这么牢?”
陆筠若无其事的把脸别开,专心对付饭盒里的饭菜。
那天晚上陆筠从试验场回来时也是夜深了,她收拾了一下,想起晚上跟周旭那番谈话,从床上抱起一床保暖毛毯去了江边的工地。本来是走惯了的路,又有机械声音指路,很快也就到了,找准了光,掀开帘子进去。
工棚里温度非常低,因为简陋让人感觉更冷,好在灯光足。周旭一个人裹着一条毯子坐在书桌前看书和计算,他旁边是台笔记本,进入了屏保程序,不停闪现着谜一样的贝塞尔曲线。
周旭正在计算运输强度和运输费用,忽然感到风进了屋子,听到外面一响,诧异地回头,只看到抱着毛毯的陆筠一张冻得通红的脸,眨眨眼:“哦,送温暖来了?”
“是啊,”陆筠把毛毯扔在床上,“我多了床毯子,给你们拿过来。”
“你呢?”
“是多余的一床。我从国内带来的。”
周旭拱手:“那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这里就你一个人?”
“是啊,吴总临时被人叫走了,说是总局来了重要指示,”周旭说,“才刚坐下就被人叫走了,哎,都是累死的命。”
陆筠摊了摊僵硬的手:“这不都是没办法吗。早知道会这样了。”
周旭看她一眼:“小筠,你后悔吗?我们签了三年的合同,我还无所谓。等你回国的时候,都老了,嫁不出去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天气冷,还有闲心在这里说冷笑话?”陆筠不满,“再说了,我嫁不嫁得出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周旭重重叹口气,“如果你也没人要的话,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陆筠啼笑皆非:“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你其实没必要来巴基斯坦的,当时的王主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