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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给连翘找了个厨娘,厨娘夫家姓黄,大伙叫她黄大婶。本是清远人,丈夫已经死了。家里有两个儿子,都十三四岁,她原来想把孩子送到军营里,军营不收,恰巧被铃铛看见,和她多聊了几句,就把她请到孟府来了。
黄大婶很勤快,除了做饭洗衣,连打扫院落都能干,连翘就请她又帮着介绍了一个大嫂来给她帮手,家里院子太多,一个人忙不过来。黄大婶不愿让儿子白吃饭,就说要不让两个儿子也来孟府帮工,扫扫院子、跑腿传话什么的都行,也不要工钱,只管饭就行。
连翘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后来冷眼看着黄大婶确实勤快能干,也有眼力见,不该做的事从来不做,不该说的话也从来不说,他们所住的主院更是无事绝不会去,所以也很满意。两个孩子看着都腼腆老实,也就让他们都留下来了。
北蛮人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摸着他们的踪迹,连翘虽然不敢放松警惕,可是想着他们也绕不过来,渐渐就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了。
她也终于渐渐开始放手,不再管军营里的事,除了隔三差五去见刘太守,别的事都不再管了,只专心收拾家里。屋内的陈设她按着自己的想法改了改,正院里的桂花渐渐要谢了,她还收集了许多桂花,想留着做吃的。本来还想在后院移栽些花木,可是现在时节有点晚,只移了些梅树和菊花过来。
随着清远收回的消息传回南边,有些有远见的客商就开始往清远跑,只可惜大多在清远的百姓都没什么钱,只能以物易物,换一些城内没有的东西来自用。
连翘闲了无事,也会带着铃铛出去转,看看远来的行商都带了什么来,有喜欢的东西就买一些。这一日转着转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两个熟人,在拿挖的草药换坛子,正是肖伯扬兄弟。
“掌柜的,再多给换两个碗吧,这草药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挖回来的,只换一只坛子,太亏了。”肖仲扬在跟老板讨价还价。
连翘走近了去看,见都是清远附近常见的药草,又看了看那坛子,插嘴:“我说掌柜的,你这坛子做的这么粗,也就能腌个菜,居然要换这么多草药,你也太会做生意了吧?”
那卖坛子的看连翘穿着不似一般人,气度也颇为不凡,就陪着小心笑道:“非是小人有意压价,实在是这草药在清远太多,不值钱呢!”
肖伯扬兄弟看见连翘都退后了一步,看着她不说话。连翘也不看他们,跟卖坛子的说:“在清远是不值钱,可你只要贩回云州去,这些草药足可买五七八个坛子了吧?”
卖坛子的不敢跟连翘犟嘴,就答应了肖仲扬,多与了他们两只碗。肖伯扬不得不跟连翘道谢:“多谢孝义侯。”卖坛子一听这就是那个女子封侯的传奇人物,吓的张大了嘴不敢出声。
连翘一笑,伸手邀请肖伯扬:“聊几句?”
肖伯扬只得跟着连翘走,肖仲扬则捧着坛子在后面跟着,还低声嘀咕:“我们如今可安分守己的很,你还想做什么?”
连翘回头看见他抱着坛子的样子很滑稽,扑哧一笑:“果然还是提刀杀人的时候看起来更有气势呀。”
两兄弟都不做声了。当初攻城的时候,他们两兄弟和配军们被编在了李贵的先锋队里,冒死攻城第一线的,大半都是他们这些人。肖氏兄弟亲眼看着无数并不是配军的兵士,心甘情愿的奋勇争先,只为了攻下城池,心中不受震荡是不可能的。
他们从来没有作为小兵参与过这样残酷的战争,同样的战场,身为统帅和小兵,原来感受是这么的悬殊。谁都不想死,可是为了向前,为了征服敌人、攻下城池,他们也只有悍不畏死的向前。
他们兄弟还算幸运,进城的时候虽然都受了伤,可四肢俱全,彼此还庆幸终于活了下来。等他们再看到城内的百姓时,那种从没有过的刺痛,让两人都有些不敢面对。这些历尽千辛万苦,受尽折磨与非难,九死一生存活下来的人,用肖氏兄弟从没有体会过的热情和善意来迎接他们。
尽管这其中很多人瘦骨嶙峋、衣不蔽体,可他们的笑容和泪水是那样的真挚,他们没有怨恨被留下来,没有愤恨于被曾经的家国遗忘,以一种见到亲人的目光和行动来迎接他们,这让肖氏兄弟十分惭愧。
拿下城池以后,孟世爵下令赦免了所有参与攻城的配军,包括肖氏兄弟。还给他们分配了房舍,让他们和迁来的流民一样,在清远扎根,他们两兄弟还一起在城外开了块地,种上了高粱,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像样,却冷不防遇上了连翘,两人心中都有些忐忑。
“唔,看起来你们兄弟俩过的还不坏。”连翘一边走一边打量了肖氏兄弟几眼。
肖伯扬听了这话就觉心中一跳,勉强答:“托元帅和孝义侯的福,有吃有穿,还能过得去。”
连翘叹了口气:“可有悔改之心?”她还是对许铸的死有些耿耿于怀。
肖伯扬低下头:“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只有亲身领略了战争有多残酷的人,才能明白那种对战争的憎恨,以及对利欲熏心、无故发动战争的人的切齿痛恨。
连翘笑了笑:“但愿你是真心悔过。”说完不想再理会他们,叫铃铛走。
“孝义侯请留步!”肖伯扬忽然开口叫住连翘,“关于当年的中都之乱,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连翘一愣,转头问:“什么话?”
肖伯扬左右看了看,街上虽然算不上熙熙攘攘,可也是人来人往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连翘也不怕他搞什么花样,跟着他们兄弟去了他们的住所,肖伯扬洗了碗,给连翘倒了一碗白水,连翘摆手:“不必客气,有什么话说吧。”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间谍
……
肖伯扬兄弟的住所只有一条长凳,连翘坐下了,他们两个就没地方坐,肖仲扬也精乖,回来就躲去刷坛子,肖伯扬则只能坐在小杌子上跟连翘说话。
“孝义侯可还记得,当初往淮南赈灾的钦差在胶济境内遇刺,朝廷捉到的本是太行山盗匪,到了京城却又翻供,声称是临淄城的贵人逼他们认罪的?”肖伯扬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连翘有些惊讶他会先说这个,但还是点头:“是有这么回事,这些人和你有关?”
肖伯扬点头:“遇刺一事,本就是我安排的。后来这些人被擒和翻供也是我早就筹划好的。”
连翘一惊,站了起来:“难道你不是胶济王的人?”
肖伯扬坐着不动,笑了笑:“孝义侯就不好奇,我兄弟二人才这般年纪,就已经有一身好本事?什么山匪盗匪,能养的出我们这样的人?”
连翘自然是不信的,“我以为你是在胶济王身边历练的。”又缓缓坐下。
“我到胶济王身边一共也没有几年,况且我们这样的人,若是身上没点本事,如何能得了胶济王的信任?”肖伯扬穿着一身旧衣,头发也随便的用一支筷子绾在头顶,可他此时的气势却又像是回到了当初在临淄城上指挥若定的样子。
连翘顺着他的话问:“那么你真正的主子又是谁?”
肖伯扬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您看现在剩下的黄雀还有谁?”
“西凉王?”连翘十分惊讶,她一直对西凉王有诸多防范,可是西凉王却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所以根本无法想象肖伯扬是西凉王的人。
可肖伯扬却肯定的点了点头:“那日我率部投降,本是打算带着舍弟一路向西南,去与西凉王汇合的。不料半途被定北王追上,这才……”
原来如此,连翘仔细回想前情,不由得一阵脊背发凉,这个西凉王下了好大一盘棋!“那当初中都之乱,又是怎么回事?”
肖伯扬答道:“当初定北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中都,先帝驾崩,改立了皇帝,诸藩王自然都是蠢蠢欲动的。尤其是梁王和楚王,他们不甘心皇位被夺。又惧怕定北王早晚要诛杀夏家皇室,就想办法跟几个藩王通了消息。”
当时肖伯扬兄弟已经被派到了鲁地,西凉王一直对他的封地不太满意。风大雪大,哪里比得上胶济王和淮南王等人?原来他也不敢打造反的主意,虽然先帝颇为昏庸,又任用奸臣,可是第一个起来造反的。是一定会被史官们骂的,西凉王只想渔翁得利,于是他培养了许多人,分别派去了几个藩王身边。
只要有人撺掇着,再多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