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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长英又痛又惊,两眼向上一翻,昏了过去。
辛同“呸”一声将那块腮肉吐在马长英的脸上,鼻子随即挨了重重一击,立时鼻血迸流。
此刻子时将临,正月十五的花灯会,灯虽未熄,人却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是以尽管辛同等人殴斗得甚为激烈,却只有寥寥数人远远地站在一旁观看。此时见马长英倒地,以为出了人命,立时四下散去。
马长英悠悠醒来,见那三个少年或是庆幸或是惶恐的立在身前,而那野兽似的辛同正挣扎站起,一时间恐惧怨恨交集,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几个傻蛋,还不快去给我打死那个王八蛋!”那三个少年如梦初醒,齐发一声喝,狂拥而上,一脚将辛同踹倒在地,没头没脸地狂踢起来。
辛同双腿蜷起护住胸腹,双臂护住头脸蜷在地上,任由那三个少年狠踢。身上虽然不时大痛,心头却爽快已极:狗日的马苍蝇,这回知道锅儿是铁打的了吧?奶奶的,老子倒霉,偏偏在大病初愈的时候遇到这只苍蝇,害得号称猛人的老子,居然被打成这副德行。
其时,汉德王朝“九王夺嫡”将息。长达十载的同室操戈,九王只余其四,天下虽未一统,四分之势已成。十年战乱,使得汉德帝国赤地千里、生灵涂炭,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者更是数不胜数。四位汉德帝虽然都是信誓旦旦地声称要统一天下,但在行动上却极为默契地停兵罢战,休养生息。至此,汉德王朝的天下,安稳已近八载。
战乱初起,辛同之父辛定野便弃笔从戎,投入当时最不被看好的隆王麾下。十年来披肝沥胆,随隆王大军转战天下。隆王称帝后重赏拥龙群臣,辛定野积功至青州知府之位。
辛定野离家不及半载,惠王的兵马便打到了豫州。为避战乱,身怀六甲的贺玉如与家人远行避祸。一路几经战火,行至湘南荆州神龙山下又遇悍匪,即将临盆的贺玉如与贴身侍女逃至山洞不久便分娩了。
被失散的亲人寻到后,贺玉如等人随着几位打猎的山民,来到神龙山脉深处的酒泉村安定下来。一住十数载,三年前方被辛定野派出苦寻妻儿的属下找到。
贺玉如念及产后三日未成饮过一滴水,故而给这乱世中山洞内出生的儿子取名辛同。
辛同从小胆子便大得出奇,四五岁时就敢攀爬至七八丈高的树上,任乳娘婢女一众人等在树下骇得面青腿软,他却坐在树桠之上挥手踢脚嘻哈直乐。待得八九岁时,更是带着村内的幼童、少年满山遍野的捕鸟猎兽,数年来直搅得酒泉村里鸡飞狗跳、神龙山中鸟惊兽恐。
及至少年,天生怪力的辛同胆色更壮,勇悍之极,十三岁时空拳搏虎,十四岁时赤手毙狼,父老乡亲称其为“猛人”,意乃“比猛兽还猛之人”。
换做往常,这几位官宦子弟虽曾操练过骑射,亦绝非辛同的敌手。只是他大病缠身,在床塌之上躺了一年有余,能够行走不过十数天而已。是以被几人揍得如此凄惨狼狈,辛同大为不甘。但此刻他连站起的气力也无,虽然不甘,亦只能护住要害任人捶打了。
三少年大呼小叫,拳脚交加,记记着肉,正踢打得不亦乐乎之时,猛然间一声“住手”的断喝响起,声如霹雳,哧得三人均是一抖,一起停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几条捕快装束的大汉飞奔而来,迅即将几人围住。当先一人面黑如锅底,眼大似铜铃,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围殴本府知府公子?”
马长英重重哼了一声,指着踉跄站起的辛同傲然道:“知府公子?知府公子就很不得了吗?你可知本人是何公子?”他原本想做出一付威严睥睨的样子,只是双眼青肿,脸上鲜血淋漓,兼之说话时扯动腮上伤口不时的呲牙咧嘴,哪里有什么威严气象?
一个瘦瘦的捕快接口道:“你是什么公子看不出来,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和神农山里的大熊猫倒是有几分相象。”其他的几个捕快立即哄笑起来。
被捕快围在中间的三个少年都已大为镇定,此时见马长英出面,胆气更壮。一少年接口叱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捕快,竟然敢如此同山右布政使马大人的公子讲话,活腻了不成!”
黑面大汉心头一重,沉声问道:“有何为证?”马长英及其他三个少年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黑面大汉“哼”了一声,道:“大胆狂徒,竟敢冒充布政使大人公子!带走!”几个捕快应声上前,就待捕人。
远处一拔人快速奔近,一个中气沛然中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且慢!”
皎洁的月光下,黑面大汉将来人看得极为清楚,不由皱了下眉头,看了马长英一眼,向正欲动手的几个捕快打了个手势。
黑面大汉向着片刻间便奔到近前的众人中一位目光极为锐利的中年人施了一礼道:“青州府通判谭一刀见过按察使吕大人。”
吕平河点了点头,左手一摆,淡然道:“谭通判莫须多礼。”看着辛同、马长英等一众少年,森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马长英拂开前来为察看他伤势的衙卫,将血肉模糊的右腮凑到品平河面前,痛道:“吕大人,这混蛋把我的脸咬掉了好大一块肉!你快快把他抓进大牢!我要让我爹杀了他!”
吕平河眉头微皱,温声道:“马公子,先让人看看伤势要紧。”随即脸色一正,对谭一刀道:“谭通判,你是如何治理这青州府城内的治安?竟然让狂野之徒将布政使大人的公子伤成这般样子?”转头面向辛同时已是面黑如铁,厉声叱道:“来人,将这一干大胆狂徒拿下!”
谭一刀急忙上前一步,道:“且慢!大人且慢!”
吕平河面沉似水,阴声道:“谭通判,你要纵容这伤了布政使大人公子的狂恶之徒不成?”
谭一刀指了指瘫坐于地的辛同,道:“这位并非狂恶之徒,乃是本府知府辛定野辛大人的公子。”又指着被一个捕快背起仍未醒转的贺书谋,道:“这位乃是本府同知贺知理贺大人的公子。”接着用极低的声音道:“贺同知的兄长乃是当朝吏部尚书贺知明贺大人。”
吕平河的脸色严肃之极,厉声道:“谭通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辛公子将人容貌伤毁,必须依照汉德律法惩办。”指着辛同高声道:“来人,将他背起,带回省衙。”心道:“一省首脑的公子被人殴伤毁容,这么大的事件,无论如何也要有个交待。还好,伤人者的父亲虽是当朝要员,但只是统管一府百姓的知府而已。”
谭一刀亢声道:“大人可是执意要将辛公子带走?”见吕平河只是晒然一笑并不答话,但目中寒芒闪动,显然将辛同带走之心不可更改。当下几步行至辛同身前,“呛”一声掣出钢刀,怒目喝道:“我看哪个敢动?”
辛定野对谭一刀及其兄弟,称得上是有再生之恩,谭一刀一直想报而不得,只能在差事上更尽心力,以为辛定野分忧。他乃草莽出身,原本就血性过人,此时触动心怀,念及辛定野诸般好处,下定决心,即使丢掉这正六品的乌纱,也要保得恩公这重伤在身的爱子。
辛同抓着谭一刀的后襟站了起来,拍了下谭一刀的手臂,低声道:“谭大哥,你先把刀收起来。”见谭一刀不为所动,急忙又道:“谭大哥,听我的几时错过?快把刀收起来。”
吕平河见谭一刀钢刀回鞘,暗中松了口气。这谭一刀勇悍之名威镇山右一省。如果谭一刀当真横下心来不让带走辛同,吕平河自忖凭自己现在的身份及身边的这十余个衙卫,绝难成功。
辛同费力地前行两步,站在谭一刀的身前,指着两个衙卫,呲牙咧嘴地道:“你们两个过来背老子,老子没气力走了。”侧头对抢上前来正要大喊的谭一刀低声道:“谭大哥,你尽快把这事通知我爹才是正道。我爹知道这事越早,他们就越不敢把我怎么样。”见谭一刀恍然点头,辛同暗松口气,心道:“如果连累了你谭大哥,俺老子不剥了俺的皮才怪!”
吕平河当先而行,两个衙卫分别将辛同与马长英背在身上,前往山右省的省牢。
将到省牢之时,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人背着一个大包裹疾奔而来,后面一群人大喊着“捉贼啊”紧追不止。那人奔至吕平河身前不住大叫道:“闪开!闪开!你娘地快些闪开!”
吕平河怒哼一声,一脚将那人踹得飞了出去。众衙卫猛扑而上,将那人擒了下来,一同带往大牢。
一入省牢,马长英便命人将辛同高高吊起,亲自动手,狠狠地抽了辛同一顿鞭子。打累了后仍不解恨,待让狱卒再行抽打,吕平河上前劝阻,强行将马长英送回了山右布政使府。
已是遍体鳞伤的辛同被狱吏关进一间囚室。每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