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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再饮几杯,小宴,你坐到我旁边来。”
众人尊孝恭坐在首席,李大亮、常何等人在他左首边依次坐下,小宴与许观陪在末座。小宴低声对许观道:“房夫人还真在意房丞相。换了我啊,男人若是喜欢上了旁人,我便再不搭理他了,哪会像房夫人这样煞费苦心。”许观不知内情,问道:“房夫人怎么了。”小宴道:“日后说给你听。”孝恭听到两人对答,对小宴道:“小丫头,你懂得什么?”小宴笑盈盈道:“王爷,我怎么不懂了?”孝恭道:“你知道房夫人的一只眼睛是怎么瞎的吗?”小宴猜道:“是打仗的时候被敌人射中的?”孝恭道:“不是。”小宴又道:“是被什么猛禽啄伤的?”孝恭道:“也不是。”小宴笑道:“莫非是她跟房丞相打架的时候不小心给弄伤的?再不对,我可真猜不出来了。”孝恭笑道:“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吧,那只眼睛是房夫人自己剜出来的。”许观与小宴都“啊”了一声,孝恭叹道:“当时玄龄还是一介寒士,有一日患了重病,只道自己活不成了,便对房夫人说:‘你还青春年少,不可寡居。日后再成了家,须善待后人。’”小宴道:“房丞相人很好啊,难怪如今作了丞相。”孝恭呵呵笑道:“你这话我日后要告诉老房……你再猜猜房玄龄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劝房夫人改嫁,房夫人如何回答。”小宴隐隐猜到结局,却不愿讲,摇头道:“我不知道。”孝恭道:“房夫人用刀剔了一颗眼珠出来,以示决无二心。”他说完沉默了半晌,许观只觉得一阵凄然,叹道:“房夫人又是何苦,女子莫非天生便只为一个男人活着?”孝恭摇头道:“这些事儿男人都是嘴上大度,心里可未必。她对玄龄情重,是要让房玄龄安心才如此的。”又正色对众人道:“足见两人若是情深意重,纵然一时贫贱也无妨。可为了虚抬门第,冒充朝廷命官来骗婚这等行径,却大违律法,某决计难容!”他本来谈笑正欢,突然板起脸说出这番话来,小宴等人都是一怔。却听刷的一声响,孝恭宝剑出鞘,直指李家父子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冒充凉州都督!”
注:《朝野佥载》:“卢夫人,房玄龄妻也。玄龄微时,病且死,诿曰:‘吾病革,君年少,不可寡居,善事后人。’卢泣入帷中,剔一目示玄龄,明无他。会玄龄良愈,礼之终身。”
七 换魂 (1)
眼见孝恭手中宝剑白如霜雪,李大亮扑通一声已跪倒在地,一面磕头如捣蒜一面叫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人只为贪些银钱,这当真不是小人的主意!”众人谁也想不到这李大亮也是假冒的,一时哑然,再看李洪面如土色,双腿战栗,竟似再也站立不住了。孝恭哼了一声道:“你瞒别人倒也罢了。李大亮曾与孤同征辅公袥,他英雄了得,怎会是你这副模样?快讲,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人趴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小人是泾阳人,名叫胡征。只因脸上这条刀疤,相熟的都叫我刀疤胡。少壮时也曾在瓜州凉州守过边,年岁大了才回到泾阳,谁知正赶上关内道遇蝗灾,泾阳百姓苦到卖子换食,小人也只得到了长安烂泥曲作了名雁户。那日……”说到此处,胡征看了看李洪,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那日这李公子找到我,说知我在西凉呆过,倘我肯假扮凉州都督李大亮,便给我二两银子。小人三天都不曾吃饭,才猪油蒙了心生出贪念应了下来……至于其他,小人实是不知。”他本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说话,如今一口气说完一堆话,似乎耗尽了所有气力,萎顿在地上却还挣扎着要再磕几个头。
孝恭点了点头,对李洪道:“为何要他假冒凉州都督,给我从实招来!”李洪只望着惜梦,落下泪来,也跪倒在地道:“小人是凉州人,举业不成也来到长安作雁户。长安物贵,我苦捱了几年没攒下什么银钱,没脸回家乡。年纪渐长,父母时常捎话催我娶妻,还说在凉州已帮我定了门亲事,只是……只是……”孝恭冷笑道:“只是你在长安呆了几年,哪里还看得上凉州的女子。”李洪面如死灰道:“我只想留在长安,便是做苦工也不想再回凉州了。”孝恭道:“因此便想出假冒朝廷命官骗婚的主意?”李洪急道:“并非如此!我虽是雁户,在长安住久了,也见过些公子穿了绫罗衣衫打马游春,心里时常羡慕,又想自己终日辛劳,真是惨然无欢。那日东家开恩多与了几个银钱,我便咬牙置了时新袍衫,挣袜丝鞋,与东家的一个哑巴伴当去玄都观游玩。不料那日却见到了……见到了惜梦。”他说到此处,将头埋下,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惜梦奔了上来,握住他的手,又伸袖擦去他脸上泪水。李洪看着惜梦道:“我只觉自己活了二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心想如与她错过了,不知何年能见哩。”惜梦听他说到这里,一面微笑一面落泪。李洪接着道:“可看她穿戴,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生这非分之想岂不是癞虾蟆想着天鹅肉。又瞧了她几眼却觉得好似梦里见过,越看越是眼熟,心想便与她说上几句话儿也好。猛然间生出个主意,只因我知道凉州都督也姓李叫作李大亮,便冒了他的名目,实只盼能与惜梦再见上一面。谁知与她相会了几次,竟是……竟是情投意合。”说到这里,李洪声音越来越小,惜梦也是脸上一红。孝恭听到这里面色稍和,道:“原来还是个情种。然后怎样?”李洪又道:“只是欢时易过,转眼我银钱用尽,无奈只得说回了西凉。其实昏天黑地作了几月苦力,才又积攒些银两。我既瞒了惜梦,只得千方百计圆谎,后来打听到原来烂泥曲住个凉州老军,便请了他来假扮凉州都督……”孝恭道:“你不曾想过有谎言戳破那一日吗?”李洪摇摇头道:“我只知与她多相见一次便多一次欢喜。”说罢只顾呆呆凝望惜梦,竟似痴了一般。
惜梦见他言辞诚恳,心中激荡再也忍不住,叫道:“傻冤家!”便说了自己与小宴等人假扮中郎将常何之事,说完两人悲不自胜,抱头痛哭。哭了一阵,惜梦拉了李洪拜倒在孝恭面前道:“我二人欲根深重,遂失本性,违了朝廷律法,甘领罪责。”孝恭道:“既然如此,就罚你们两人流放到安西,终生不得回长安吧。”小宴在旁叫道:“王爷,罚得太重了。他两个虽是罪人,却可怜各俱有情才有此异事。”孝恭道:“罪人?罪人就是你了。这假冒常何的主意不是你出的吗?”小宴扑哧一笑道:“那认义女的主意可是王爷出的啊。”孝恭骂道:“鬼丫头。依你说该怎么罚?”小宴道:“何不玉成这二人,也是段佳话。”孝恭道:“嗯,虽是罪人,不能不罚,却是有情人……这样吧,我代房夫人作主,罚你二人就在此拜天地成亲。”李洪与惜梦都吓了一跳,小宴许观等人却都是又惊又喜。孝恭道:“怎么?又不乐意吗?”二人呆了一呆,齐向孝恭拜倒。孝恭笑道:“应该拜天拜地,拜我作甚?你们给大伙儿添了不少麻烦,当罚你们无论祸福贫病,终生不可离弃。”李洪与惜梦脸上泪迹未干,心中却都喜乐无限,环顾庭内都不知要怎样感激众人才好。孝恭叹道:“若彼此当真有情,旁的都不打紧。慢说你们是烂泥曲里的雁户,燕婉园里的姑娘,便是青龙寺里的和尚,水月庵里的尼姑,又有何妨?”这番话说完,众人无不点头,许观也觉句句好似说到自己心坎上,寻思:“小宴也是燕婉园里的姑娘。可只要我们两个真心相好,旁的又算得了什么?”小宴不知他此刻所想,见这出好戏如此收场,也开心不已,拉了许观道:“咱们去买些红烛来,好给惜梦姐姐办喜事吧。”
常何在旁瞧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些内情,走到陆淮面前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仔细打量。陆淮被他一对牛眼看得心下惴惴,讪讪道:“常将军,得罪了……”常何摇摇头道:“你又老又胖,容貌丑陋,一点也不像我。让你来扮我太委屈老子了。”听他说别人丑陋,众人都是莞尔。陆淮红着脸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陪笑道:“将军雄姿英发,在下自是难比。”常何听他言语面露喜色,正要开口说话,忽听飕的一声,血光四溅,一柄短剑已插上他右胸。王秀叫道:“将军!”忙喝令那队军士冲上来;只是他叫声未止,身子已重重摔落在地上,脖子上也多了柄短剑,剑柄上的穗子已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却还微微颤个不停。
有两个军士抢上去抱起王秀,哭道:“王校尉!”王秀气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