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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这和我们津门的叫法可不一样。”看来,戴彰勋装得不像。
“您是津门人?”王兰田问。
“嗯!这口音多年也改不了。”
“津门可是个好地方,有名的水陆码头,货源充足得很,我们许多商号都是从那里进的货……”
戴彰勋有点不明白王兰田的处境。于是,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那讲讲你的为难招窄事儿吧。要不,我咋知道你是不是在给我‘栓套儿’呢?”
王兰田沉思了片刻,接着把遇到陶克陶胡马匪的事说了一遍,但没敢说穆兴云敲诈他的事儿。
“哦,就这点事儿,犯不上回老家避一避吧?”戴彰勋在激王兰田。
“哎呀,是真事儿!不信?我可以到对面山西会馆关老爷面前发个誓!”
王兰田急切地喝了一口茶,想润一润他那一天没喝水的嗓子,但差点呛着。咳完后他又接着说:“我去北面赶趟子,遇到了陶克陶胡马匪。听他们说要打多伦诺尔,他们有一大群人马呢,黑压压地一片。我怕他们打进多伦诺尔城来,商户们受害,就到商务会去报告。商务会的会董们开完会后,乌会长便打发我去报官。我赶到了抚民同知署。可是,门口的衙役说老同知已经卸任,新同知还没来。思前想后,我只得到多伦诺尔协台衙门去报官。谁知那些狗官……”王兰田觉得自己说走了嘴,马上停住了。
戴彰勋猜测王兰田后面的话可能对自己有很大的帮助,便安慰他说:“你接着讲。我们是外地人,和你谈完生意就走了,你怕什么啊!”
王兰田一想也是。不说清楚,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在给他们栓套儿呢,索性就说了吧,反正他们都是外地人。
“我到了协台衙门去报官。您说巧不?那个坐堂的大官儿正是在经棚敲诈了我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协台衙门右营守备。真是冤家路窄啊!”
“协台衙门右营守备?是不是叫穆兴云呐?”戴彰勋顺口问道。
“怎么,您认识?”
王兰田吓了一大跳。
戴彰勋见王兰田有些警觉,忙解释:“只是听说过,咱们走南闯北的,谁没有碰到过他们啊。”
“就是。”王兰田打消了疑虑之后,接着说,“我在协台衙门见到穆兴云后,报告了路上的情况。他竟然说我是‘私通陶匪’‘妖言惑众’,还有什么‘资助陶匪’!您说,这么大的罪名哪个担当得起?这可是要被砍头的呀,我可算倒霉透了。被抢了羊、被人诬陷不说,到北面草地赶趟子的路也被切断了,我的买卖可咋办啊?正因为如此,我这才着急抛货,准备收拾东西回老家,或者到张家口那边去发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听说,还有很多商户也要这么做。所以,您来我这里进货可算是捡到一个大便宜。”
王兰田说完后急切地看着戴彰勋,生怕他不信。
戴彰勋想安慰一下情绪低落的王兰田,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从另一个角度说了一句:“‘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您听说过么?”
巧言?王兰田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一气,也没猜出这个‘巧言’是多伦诺尔哪家商号的掌柜。
戴彰勋笑道:“这句话是孔圣人说的。”
王兰田心想:你做生意就做生意呗,跟我聊孔子作甚?再说我是商人!
戴彰勋见王兰田沉思不语,说道:“这句话的意思可以这样理解。小的事情不去忍耐,便可乱了你的大事。这个大事,也就是你的生意。所以,你要放开眼光,不要把眼光只停留在这件事上,总是觉得这生意不能做了,要返回老家。老家就这么太平么?你要往高处看,这点挫折算不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王兰田听罢,觉得有一些道理,心便稍宽了一些。
接着,戴彰勋又问:“商户们都传说陶匪要血洗多伦诺尔。这消息可靠么?”
“咋不可靠?这可都是我们经历过的。”王兰田接着把他的遭遇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戴彰勋见没有什么实质性情况,也就没有再往下问。他望着憨憨厚厚的王兰田,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地面不靖、商民遭罪,自己这个父母官是失职咧!他想起了来上任的路上碰到刘三银时,他说的那句话:“要想商业扩大,必须市面稳定!”于是,戴彰勋安慰王兰田:“虽说‘人之生也,其忧患俱来’,但你也不要过分地忧虑。你应该相信官府。官府里有一些害群之马,那是常有的事儿,但也是极个别的。你应该到抚民同知署再去试试。”
“?,不是没去过,甭提了!前几天,我就是先到抚民同知署去报官的,可让衙役们给轰了出来,他们说不受理。”王兰田说。
“有这事儿?”
戴彰勋扭头看了周青山一眼,周青山也一脸的茫然,显然是不知道咋回事儿。
王兰田停了停又说:“在街上,我看见了告示,说是老同知王锡光要走了。那个老家伙就知道增加我们的税银,什么事儿也不管!他来的时候,穷酸得很。可走的时候,大车小车装满了银子,有几十车呢。大家都看见了。我看新任同知也不怎么样!蛇鼠一窝嘛。”
王兰田显得有些气愤。
“你怎么能这么讲!”
周青山见王兰田在骂戴彰勋和衙役们,有些不高兴地训斥着。
忽地,王兰田有所发现,他指着周青山说:“我看你挺眼熟,该不是从哪里见过?好像是到同知署领取部票的时候……”
戴彰勋打断了王兰田的话,但又不能暴露身份。他一语双关地说:“你放心,我知道新上任的同知戴彰勋,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会替你和商户们做主的。你要好好做生意,别胡斯乱想。我们再到别的商号去看看行情,改天,我们接着谈‘生意’吧。”
说完,起身带着金旺和周青山走出了天意德商号。
身后,留下了满脸惊愕的王兰田:“哎!哎!你们不进货了?我说过,我的货是最便宜的……”
太阳快要落山了,三个人的肚子都在咕咕乱叫。
金旺是年轻人,肚子饿得最快。他委婉地说:“这么大个多伦诺尔城,我们都转了一整天了,还没转完。”
周青山不识趣儿:“恐怕是再有一天也转不完呢。”
戴彰勋这才想起来,大家一定是饿了。他说:“那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改天再转。??青山,咱城里有什么好吃的啊?我请客!”
金旺高兴了:“老爷请客,咱可得吃点好的。”
戴彰勋笑道:“吃什么菜,你随便点!”
秋天,多伦诺尔的生意是旺季,这饭馆自然也不例外。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忙完了一天活计的匠人、本地商户、拉骆驼的驼工、出苦力的搬运工们把一个个饭馆挤得满满的。几个人找来找去,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饭馆。
周青山想了想,说道:“老爷,那就到‘瑞客厅’吧,那可是乾隆爷曾经用膳的地方。听说,饭店的招牌还是乾隆爷题的呢。那里有咱当地的特色小吃??莜面窝窝和羊肉蒸蘑菇,香得很咧。外地客商初到多伦诺尔都要尝尝的。”
“好!我们就到‘瑞客厅’吃饭。青山前面带路。”
三人来到碧霞宫旁边的瑞客厅。瑞客厅的门脸布局只有五间房子,坐西朝东,处在巷子尽头,非常隐蔽,不似传说般辉煌,颇有些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韵味。如果不是周青山带着,一般人还真找不到。走进瑞客厅,只见大厅里烟雾缭绕,划拳行令声响成一片,几个跑堂的匆匆忙忙地穿梭于酒桌之间。店门的对面是柜台,柜台顶端挂着一溜小木牌,上面写着各种菜名。饭馆里摆的座位还算不少,不过大都挤得满满的,里面角落里只有一个空桌子。金旺身体灵活,急忙跑过去占了下来。
跑堂的高声唱着跑了过来。这个人岁数足有五十岁,戴着一顶非常讲究的毡帽,看样子经验老到:“客官,您几位用点啥?”
戴彰勋说:“青山,你是当地人,推荐几个吧。”
跑堂的一听,利落地唱起了菜名。周青山指着小木牌,点了几个家常菜。
“好嘞,”跑堂的把雪白的毛巾往肩上一搭,对厨房大喊着,“羊肉蒸蘑菇一个,牛肉炖大疙瘩一碗,红烧滦河鲜鲤鱼一条……”
戴彰勋坐下后环顾四周,这瑞客厅里面让炒菜的油烟熏得黑漆漆的,还乾隆爷吃过饭的地方呢,不过如此。”
周青山见状,急忙解释:“别看这里黑漆漆的,可这里的厨子是咱多伦诺尔城最好的,而且人品也很好,远近闻名呢!”
“这炒菜做饭和人品有啥关系?”戴彰勋问。
周青山回答:“是这么回事。从前,咱这里二道街有一个年轻人,突然得了一大笔遗产,乐得屁颠屁颠的,不知道该咋花了,每天吃饭都是山珍海味。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