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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到了这年夏天,姐弟二人再次带着一队从首都燕京来的红卫兵进山寻仙,哪知才至山口就碰上了山中奇遇的老道人。几个身强力壮的红卫兵二话不说就呼喊着口号把老道人反剪双手拖下山去,踢跪在公社晒谷场上开起了斗争会。
三十多个男女红卫兵两排站开,两个红卫兵小将把老道人架起了喷气式(一种特殊的捆绑方式,将跪立者的头压低,双臂向后抬高,能造成极大的痛苦。),一个眉清目秀,军帽下扎着两条小辫的女红卫兵走上前来,把红宝书端在胸前一个立正,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喊道:“让我们祝愿我们最最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众红卫兵便一齐振臂高呼:“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小姑娘又高呼:“敬祝我们的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众人则齐声合道:“永远健康!永远健康!”
其时用于歌颂伟大领袖之语录确可车载斗量,金庸抄袭了之后,这才有鹿鼎记里的“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老道人此时紧闭双眼对外界充耳不闻,而那对姐弟此时更是面如死灰。
自称“首都红卫兵上甘岭革命造反总司令部南下点火纵队”的革命小将们在女红卫兵头头带领下喊了一阵口号之后,对老道人做出了宣判:一,从即日起,不准留发穿道袍。 二,实行强制性移风移俗。
“实行强制性移风移俗”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尚且不知,但老道人听着居然要他不准蓄发冠袍,虽说命中该当有此一劫,也不竟气得浑身发抖,挣扎着道:“老道所犯何罪?尔等眼中还有王法吗?尔等口中的主席,也是如此教晓尔等的么?”
谁知话才出口,却是有红卫兵小将一耳光打在他脸上,眼见鼻血淌了,小将高声呵斥道:“老牛鬼蛇神,你认不认罪!”
另一人更是一脚踢在老道人的腰眼,虽然老道人已成地仙之躯,这点疼痛即便不运功相抵也根本无甚作用,但他还是“哎呀”一声喊叫之后,原本红润的面颊顿时就成了暗灰之色。
口号声中,在小辫子女红卫兵头头的指挥下,四五个红卫兵冲上去拽手踩腿按头,其中一个红卫兵手上一使劲就把老道人身上的灰布道袍撕了个稀烂,又有一个红卫兵掏出剪刀把道人满头的白发和胡须给剪了个一塌糊涂。
老道人似乎受创颇重,因此在外人看来这老道人只是双目紧闭,也不做声更不反抗,任由这些目无尊长的小娃娃将他满头的银丝白发剃掉,垂胸的长眉胡须也给绞了个精光。可谁知道仅是这样还不算完,却见一男一女两个红卫兵端着一碗什物急急冲的跑进人群,老道人鼻子一闻就知不对,睁眼一瞧却看见那个女娃手中碗里装的竟是不知何处弄来的老鼠肉,这才知道所谓的“强制移风移俗”是要叫他这个老道人当众开斋吃肉。
本来道士也是可以喝酒吃肉,但当着众人的面让他吃这种老鼠肉却实是奇耻大辱。老道人自隋末唐初就隐居深山,但也时常下山游历,算是知晓天下大事,当然知道眼下已然改朝换代,但却不知为何眼前这些娃娃能够跋扈狂妄至此。
那扎着小辫的女红卫兵见时不宜迟,当即命令几个如狼似虎的红卫兵把老道人按得不能动弹,把头板仰,用筷子从瓷碗里夹起老鼠肉去喂。老道人虽然怒极,却也没有运功抵抗,而是猛地把嘴扭向一边大呼:“国法何在,天理何在,尔等……尔等眼中可还有王法……呃……”
话未说完,那个小辫女红卫兵显然是被激怒,居然解下了腰上的武装带,扬起上面的铝质皮带扣狠狠的向老道头上抽去。如此打击之下,就见老道半秃的头上立时被锋利的皮带扣犁出了一道血槽,顿时血流满面,形如厉鬼,引来周围一片惊呼。
【第0003章】 革命小将被雷劈
见到群众面上似有不忍,小辫女红卫兵铁青着脸咬牙一把夺过装肉的碗,高声叫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反动阶级你不去打,它就不会倒!所以我们要把这个顽固不化的老牛鼻子臭道士、老牛鬼蛇神反动阶级批倒批臭、打翻在地,还要踩上一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谁有刀子,把嘴给他撬开!”
老道人在红卫兵们的挟持下,仰面朝天死不张口,刀子在他满是鲜血的口中撬地“咯咯”做响。此时那些批斗他的少年红卫兵们完全变成了一头头红了眼的野兽,就见他们捏着老道人的下颚,用刀子使劲的撬嘴,最后竟然生生把老道人口中仅存几颗老牙全部捣碎,然后把老鼠肉朝缺齿的小洞硬塞进去,实在添不进去的时候就找来一根木棍朝喉咙深处使劲猛捣。
一块……两块……三块,在嘈杂声和红卫兵的口号声纷杂之中,一碗夹生的老鼠肉都被红卫兵们尽数捣进了老道人嘴里。可没有尽兴的红卫兵们不知道又从那里找来一壶劣酒,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往老道人口中灌去,旁人只听见“呕”地一声,一篷血雨从老道人口中喷将出来,顿时将几个红卫兵身上喷的全是鲜血和碎肉,再加上此时这些红卫兵小将们一个个怒目狰狞,顿时形如厉鬼。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老道人突然用力挣脱了将他缚住的众红卫兵小将,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口中唇齿不清的念叨着什么。被血雨劈头盖脸浇了一身的女红卫兵愕然之下,却是状若疯虎的咆哮道:“给我把他按住,坚决打倒牛鬼蛇神!”
略微愣神的红卫兵们在小姑娘的呼喊之下这才醒悟过来,蜂拥着冲到老道人的身旁,可连续扑上去几人都被老道人用蛮力甩开,最后不得不由十几个青壮的红卫兵团团扑上牢牢缚住,再由七八个女红卫兵跳上去叠罗汉,这才把老道人给制住。
可谁知就在这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间地突然风云突变,眨眼间乌云便盖到了众人的顶上,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却见眼前青光一闪,一道刺眼的亮光突然从天而至,接着众人耳中便听到一声霹雳振聋发聩,几十道梁柱粗细的闪电从天空之中制直直劈进了人堆,围观的人群顿时感到大地一阵颤抖,目眩神晕中只见滚滚长空乌云搅动,云层竟隐隐透出了血色红光来。
只是一忽儿的功夫,血云当中竟连续不断的轰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且一道接着一道生生的劈中扑在老道人身上的人堆当中。只见老道人身上的数十个红卫兵们转瞬间被天雷烧得形同焦炭,变成了一具具焦黑的尸体,而人堆当中的老道人也是面目漆黑,当场气绝身亡!
站在一旁指挥众人批斗老道人的小辫子女红卫兵头头看到这眼前一幕,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自晕死了过去。
岁月如梭,时光如水,转眼便已是1995年的仲夏。
这年的端阳前后,一对自称来自燕京中科院的青年男女联袂来到柱头山下,先是拜访了昔年山中遇仙的姐弟俩人,又在两人和村干部的带领下行至山中一处岩洞。
岩洞不深,有山泉终年从洞前流淌不息,仲夏时节洞内温度也是极低。且洞外山明水秀,幽静宜雅,确实是一处上好的洞天福地。
而洞内朝阴之处的山壁之上,却有一座老道石像端坐于壁端,只见石像中人双目微阖,面露笑容,身上一袭道袍,发髻、长眉、长髯具全。
据说当年由于红卫兵们搞的天怒人怨,上天实在看不过眼,这便降下了九九天雷,将男男女女三十六名革命小将和老道人一起劈杀当场,立时就把现场围观的群众吓得做鸟兽散。而那名唯一逃脱此劫的红卫兵女头头也被当场吓成了失心疯,昏厥醒来之后便成天只晓得高举红宝书喊“主席万寿无疆,副主席永远健康”,数年之后这才有家人寻来,将其带回了首都燕京。而被天雷劈杀的红卫兵小将们的尸首自然是就地掩埋,但老道人的遗体却是被姐弟两人连夜偷走,摸黑背到了这座岩洞里来。
虽说老道人也遭了天雷,但却又和那些全身被烧成焦炭的革命小将不同。姐弟两人连夜背尸翻山越岭,便感觉老道人的尸身异常柔软,来到岩洞之后,姐姐更是发现老道人裸露在外的皮肤虽然焦黑,但轻轻擦拭就显出了内里的正常肤色。于是姐姐便大胆汲了山涧的山泉为老道人擦拭身体,又要弟弟去公社存放排练样板戏道具的仓库里偷来了一套做工粗劣的道袍。
清洗擦拭之后,姐弟二人合力为老道人换了衣衫,又选了岩洞中一处平台将老道人盘膝摆坐其上,叩首祷告之后这才拜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