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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亮取出张复印图递给我,就是那种通过专业电脑软件复原出来的人脸图。
“血型是A型,和刘春城案现场收集到的凶手血型相符,房氏兄弟的血型也是A。年龄在二十二至二十七岁,房家老四老五都是这个年龄段。相貌上,这种电脑还原图,至少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准来说,还原出来的脸和真实的脸难免有误差。算上误差,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适龄男子都符合这幅图,房氏兄弟就是这百分之二三十里的。身高体格来说,和房家老三,老五接近。而牙齿嘛……”
徐亮摊摊手,无奈地说,“当地县医院记录不全,查不到。而DNA检验,理论上是可以检测死者和房母的DNA,但当年我们的技术条件不具备,就没做。”
“你直觉呢,你直觉他是吗?”
“我直觉他是房家老五,房祖仁。”徐亮说,然后又补了两个字,“可能。”
“这么说,刘春城并没有看走眼,他真的看见了房祖仁。”
“但这宗案子离奇的地方不仅在于死者的身份,还在于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当然我不是说死因,他咽喉被狗咬得很深,这可能是致命伤,或者他是死于流血过多,如果他身上原本就有一些刀伤的话。至于大部分的狗咬伤,我认为都是死了之后咬的。当时让我们疑惑的是,他到底是谁杀的。我很难想象,会有条狗如此精细地把他梳了一遍,除非是有训狗师在旁边,指挥狗咬哪儿。但如果出于掩盖死者身份的目的,有大把更有效的办法,何必用狗。”
徐亮说着说着,眉头越皱越深,尽管几年过去,但案件的疑云一直在他心头,没有消散。
“我们在尸体附近的河底,找到了把匕首,和刘春城尸体上的伤口比对后一致,确认是凶器。但这依然无法认定浮尸就是凶手,因为站在凶手立场考虑,他从后门逃走,最有可能丢弃凶器的两个地方,就是垃圾滩和河,所以找到匕首说明不了什么。假设浮尸就是凶手,太多事情解释不通。他手持利刃逃走,被狗追上撕咬,他必然反击,不可能一刀都没有刺中狗。这样的刀只要捅进一刀,狗就活不了,那么狗去了哪里。不要说被火烧了,火是三月一日夜里十一二点起的,几小时后就被扑灭,根本来不及把狗尸烧成灰。我的同事询问过一日白天经过河滩的拾荒者,没人看见过这样一条狗。”
“还有尸体上的铁链。”我叹了口气说。
“对,尸体上有铁链,如果她是凶手,就说明当晚还有第三个人。但是在命案现场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痕迹,这第三人是凶手逃跑时突然出现的吗,说不通。”
“那么,尸体是怎么被扔进河里的呢,这河还挺宽的呢,是扔在河心吗?”
徐亮的神情一凝,瞪着我,问: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哦我只是随便问问。”
徐亮盯着我看了很久,嘴里喃喃说“真是疯了,你和我一样疯”。
我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有很多办法,水性好的人可以拖着尸体游一段再松手,或者弄条小船。当然,如果你问我是怎么看的,凶案第二天,这一河段的清污工人,在附近河面上捞起过一些小块的泡沫塑料,还有绳子。我想,这可能是大块泡沫塑料的残余部分。垃圾滩上有许多这样的泡沫塑料。别问我绳子的断口,清污工人不会注意这些细节,能回忆起绳子和泡沫塑料就不错了。”
没想到徐亮居然也和我一样,有这样奇怪念头。正常人不会关心尸体被扔进河里的方式,因为有太多种方法,追寻这个细节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太多种方法是相对人而言的,如果抛尸者不是人呢,如果是一条狗想把一个人的尸体推到河中央去呢,那就很不容易了。
狗可以嘴足并用给尸体简单地缠上铁链子,但一个人加上铁链的重量,使一条狗很难拖着他们游到河中央,哪怕那是一条拉布拉多大狗。但是给尸体绑上浮力很强的大块泡沫塑料就行了,游到何种,再把绳子咬断,尸体自然就沉了下去。泡沫塑料却不能弃之不理,任其漂在水上,因为上面肯定沾了血迹。所以狗把大块的泡沫塑料叼走,至于那些小块的碎屑,就管不上了。只是能做到这一点,狗还是狗吗,那就是狗妖了。徐亮想到了这点,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但我显然也在朝着这个方向想,所以他觉得我也在发疯。
然而,种种迹象,老刑侦的直觉,都把尸体的真正身份指向杀害刘春城的凶手。但当晚小院里又没有第三个人,这个凶手是怎么死的?如果隐藏着第三个人,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用如此复杂的方式抛尸?尸体上狗咬伤的真相是什么?凶手真的是房氏兄弟里德一个吗,那么邵东祖坟里埋着的那五人是谁,假死的动机是什么?
这么多错综复杂的线索交织在一起,而且彼此还互相矛盾,这才让两宗案子至今悬着未破。
徐亮不会想到,让他及当时所有办案的刑警一筹莫展的难题,对我来说,已经有了答案。
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太岁居然附在了一条狗的身上,实在是时运不际,我忍不住想。
所有的事情,无法解释的原因只有一个:狗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但太岁附在狗身上之后,狗就可以做出所有的事情了。
那个夜晚,房祖仁从屋中步出,匕首上还沾着刘春城的心头热血。他小心地绕过依然大叫不止,作势欲扑的狗,从后门离开。他可能佝偻着身子,用手捂住伤口,使血尽可能少地流出来。然后他没走出多远,院里的拉布拉多犬终于挣脱了链条的束缚,猛追上来。
因为身上的伤,房祖仁的反映变慢了许多。他听见声响转回身来,却被大狗一下扑到,一口咬在咽喉上。
如果是一个人的正常反应,只要没死,肯定会反抗,会用手里的匕首捅狗。这样最后的记过就是同归于尽。但房祖仁是受脑太岁控制的,第一时间,脑太岁就判断出这具寄生体已经伤重难返,附近除了这条狗,再无合适的寄生体。当然狗也不合适,但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要是现在没有这条狗的存在,脑太岁还可能主动脱落在地上,等待被什么人捡走。可是有狗在,没准一口就把脑太岁啃了。
所以脑太岁只有附体在狗上,也许房祖仁张开双臂,任凭喉头的鲜血狂喷,任凭身体被狗撕咬,一把将狗抱住,给脑太岁的寄生创造机会。
控制了拉布拉多之后,这条狗把房祖仁的脸及其他可能暴露身份的地方都啃了一遍,然后再垃圾滩上找出根沉重的铁链,绕着尸体缠了几圈,又叼来几块大泡沫塑料,用绳子固定在尸体上,衔着拖游到河中央,再咬断绳子将尸体沉入河底。
等拉布拉多处理完泡沫塑料再游回垃圾滩,只怕已经筋疲力尽了。它大概处理了一下痕迹,发现不可能彻底清除,就在天亮前离开了。十几个小时后,它带着不知从是么地方找来的汽油,重新回到垃圾滩。在废弃打火机到处都是的垃圾滩,点把火再容易不过,火一起,再多的痕迹都消除了。
我回想了一遍脑太岁自附身赵自强之后的境况遭遇,先是赵自强被击毙,脑太岁短暂蛰伏后暴起附身控制了江文生,江文生潜力逃亡,却于邵阳遇车匪打劫,至殴至重伤。为了解决追捕,脑太岁不得以,耗费力气附体林杰,修改了记忆后又转附在房祖仁身上。起初林杰追捕时,就判断脑太岁元气受损,再经过两次附体,想必到房祖仁时已经虚弱不堪。不了短短几个月后,就在南昌意外被人认出,本想杀人灭口,没想到不仅行凶时自己受了伤,还受到刘春城养的狗致命攻击,落得被迫抛弃房祖仁的身体,附在狗身上的结局。
想象脑太岁逃亡之初,在法医解剖室里留下“等待亡者归来”几个字时,气焰何等嚣张。化身为狗在冰冷的河水里拼命拖拉着绑着铁链的身体时,又是何等的狼狈。我甚至忍不住想,要是脑太岁的坏运气一直持续下去,大概还没等我找到它,就会死掉吧。
“你在想什么?”徐亮问:“你是为了房家五兄弟来的吧,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死?别拿鬼话唬弄我,林杰说你四处采访奇案要写小说,骗鬼呢,我可不信。房家五兄弟的死多半有蹊跷,是吧?我看,你倒更像个私家侦探,不是房家雇的就是刘家雇的。”
他紧盯着我,想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
我忍不住笑了笑,他还真能想。
“徐警官,中国没有私家侦探,有也是违法的。我真是记者,恩,给你看我的记者证。”
徐亮摆摆手,也不看我递过去的记者证,说:“这年头名片啊记者证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