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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加添听到,窑洞里面一阵骚乱,有吼的,有骂的,有哀求的,乱了好一会,菜油见几道手电光从窑洞窗户里射出。接着,几个拿棍棒的人从窗中钻了出来,接着,一个个拿棍棒和不拿棍棒的人相间的钻出窑洞。
待人都钻出窑洞后,一个声音怒吼:“把狗日的们都捆上!”立马,许加添就看到那些戴红袖章拿棍棒的人,两个捆一个,别过被捆人的手,扭到他后背,用绳子三绕两绕地捆将起来,熟练程度比收猪的捆猪的四蹄还麻利。
许加添暗自庆幸,自己幸亏提前出来了,不然,非得也被抓住,关小黑屋里呆个十天半月。他仔细观察,看双马是否也被抓住,他搜索着,目光落到那个像双马身形的人身上,就在那人被两个拿棍棒的人扭后胳膊时,突然一蹲身,不知怎么挣开了后面抓他的手,一窜一跑一跳,冲过不宽的公路,跃下了路东边的土坡,立时不见了。
“狗日的,还想跑,追!”一个声音大叫后,几道手电的强光立时凑到路东面的边上,向百十来米的陡坡下扫射,坡很陡,又有石块,又有树棵,三十来度的坡度,除了几道贼亮的手电光照见一条条光亮外,其余地方都是黑黝黝的。
有两三个持棍棒的人试探着想下坡追,脚没伸下半步又缩了回来,犹豫再三,其中一个人说:“算毬了吧,他小子从这上面下去,不摔死也得摔个半残,我们费事逮住他,如果他摔残了,还得抬他,别管毬他了,咱回吧……”许加添看到这些人都上了这辆汽车的后车厢,等车开走了才爬起,坐了起来。
许加添又冷又渴地在这荒坡上坐了半夜,直到早上七点多钟,才看到一辆平型关牌的大卡车隆隆地开过来。许加添忙走到公路中间,挥开双手拦车。车缓缓停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司机从驾驶室探出头问:“去哪?”
“去忻县!”
“你咋这老早在这?”
“昨天就来了,迷路了……”许加添撒谎道。
“你是知识青年?”
“对的。”
“好吧,上车吧!”这司机师傅不错,三两句话便让许加添搭了他的车。坐在司机身边,许加添递给司机师傅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烟边抽边问:“师傅,您这是去哪了?”
“嗨,去下边供销社拉兔子。”
许加添透过玻璃一看,果然看到后车厢里放着好多方形的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好多兔子。“你怎么这么早?”许加添反问师傅。
“昨就去了,在基层供销社住了一夜,今早回城……”司机师傅一手把烟往嘴边送,一边和许加添闲扯。
“您这一月挣多少钱?”许加添问。
“财贸,能挣多少钱?刚来的,一个月挣二十四快。一年后,挣三十四,干个二三十年的,当个小头的,也许能挣四十四。”
“这么少啊?”司机师傅斜了他一眼,“财贸能挣多,想挣多,只能上工厂……”
“您开车,为什么不去工厂?”
“我们开车的有补助,一天补助两毛六分钱,一个月也补助六七块钱,不错了……”司机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正这时,许加添看到前边路上有一个穿白衬衫系红头巾的姑娘伸手拦车,许加添便说:“师傅,你看?”
“看到了。”车到那姑娘身边,立刻停住了,司机探出头问:“上哪啊?”
“去县里。”那姑娘微笑着答。
“为甚好些日子没见?”司机便说边推开车门下了车。
“没事哪能净让县里跑?”那姑娘眯了司机一眼,扭动了一下并不算细的腰说。
“上哇!”司机一摆手。
“可这?”那姑娘瞧了瞧驾驶室里坐着的许加添,又瞧瞧司机。
司机立刻走到驾驶室另一面,高声说:“你这搭车的咋就死毬不转筋呢,瞧人来了,你也不让座?”
“那我坐哪?”许加添有些为难。
“你想搭车就后边坐着去,不想搭车就下去!”司机的声音有些严厉了。
许加添没办法,只得从驾驶室出来,爬上后车厢,后车厢是敞篷的,又堆着那么多关着兔子的铁笼子,没办法,许加添只得挪开几个铁笼子腾出一块地方,自己靠在驾驶室的后面坐下。
车开的显然慢了许多,开始,许加添也没在意,但是慢慢的,车不仅开的慢,有时还东扭一下,西扭一下。怎么了?许加添想,不禁透过驾驶室的后窗玻璃往里窥视。
只见驾驶室里司机和那位姑娘坐的很近,几乎挨上了,那司机一边侧头和那位姑娘说笑,一只手还在姑娘的身上乱摸,而握着方向盘的,只是另一只手。那姑娘忸怩地笑着,装模作样地躲着,那司机的手却不停止,有时摸有时捏,有时掐,弄得那姑娘咯咯笑着,大呼小叫。
开始,许加添以为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洋片,可是对面一辆车擦肩而过,他便立时悟到了危险,忙用手拍了拍车窗,示意开车师傅,开车时不能光游览春色,也要注意一下生命安全。
头拍两下,司机往后一看,见他两眼注视自己,便有些收敛,收回那放在姑娘身上的手,放到方向盘上端正身子,目不斜视,注视前方。可是待前方车少后,那司机瞅了一眼姑娘,情不自禁,又把那只手向姑娘身上伸去,于是嬉闹情景重现,车又开始打起晃来。
许加添见状,忙又拍打驾驶室后窗。那司机正在兴头上,见许加添又拍窗,打断他的兴致,便高声骂道:“拍你娘的板鸡!没完了?!”
“安全,安全,注意安全!”许加添大声喊。
“安全,咋不安全了,老子脚开也安全!”说着,继续和那姑娘玩笑。
正这时,一辆拉砖的拖拉机迎面开来,这车没躲过,“哐”的一声,两车撞了,许加添感觉自己从车上一下飞了起来,便失去了知觉。
许加添醒来,已经是傍晚。他睁开眼一看,屋子是白的,白墙,白桌,白被,白褥,白被单。我是在医院么?他心里暗自发问。
他想坐起,一侧身左腿怎么没感觉,一看,原来左腿上打着石膏,像根白灰柱子一样,挺老粗的。而脸上,手上胳膊上,也贴着好几块纱布,还有鲜血从里面渗出。他回忆了一下,知道是坐那风流司机的车闹的,心里叹道:老子真是神明啊!福兮祸所倚!躲过了抓赌,以为是好事,没料想,等待你的却是撞车的灾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祸兮福所欺
医生来,许加添问道:“我的腿断了吧?”
“断了,断成三截。”那个四十来岁的男医生面无表情。
“别的地方还受什么伤了?”
“一个事你有脑震荡,以后智力可能受影响。另一个,你的睾丸被压扁了一个,可能以后生孩子有问题……”那面无表情的医生说到这,捂着嘴偷偷地笑了一下。
“什么?难道我大头小头都受伤了?”许加添喊。
“你冷静点,医院不能乱喊乱叫!”那医生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许加添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二十几天,由于腿打了石膏,行动不方便。刚开始几天,大便小便都要护士帮忙,弄得他厚厚的黑脸皮也有些发烫。七八天后,疼痛稍微减轻些,他才能架着双拐慢慢挪着上厕所了。
这二十来天里,除了医生护士外,县里供销社的一个郝主任和另外两个随从人员,也一块来病床钱看望过他。郝主任和那两位随从先在病房外盒医生嘀咕了半天,才进的病房。一进病房,便径直来到许加添的病床前,胖白的脸挤出一丝难看的笑,问:“你是许加添吧?”
“对,你是谁?”许加添问。
“这是我们县供销总社郝主任,过来看看你的病……”身边那个瘦高的随从忙介绍说。
“您是供销社的,是你们把我送到医院的吧……”许加添又问。
“当然了。”那个瘦高的随从接着答:“我们往医院不是送你一个,车撞了,连驾驶室那两个,拖拉车司机,加上你,一个送来四个。”
“那三个人,我为甚没见?”许加添感到奇怪。
“拖拉机司机没甚事,当天就回家了,驾驶室那俩全死了。我现在想问你一下,开车时那司机和那女的有没有甚小动作?”那白胖的郝主任问。
“问这干什么?”许加添反问道。
那个瘦高的随从抢话说:“他俩在车上要有小动作,只能订因工死亡,如果没小动作,可以订为工伤……”
“工伤和因工死亡有甚差别?”
“因工死亡只给丧葬费和十个月工资,如果是工伤,那就不仅是丧葬费和十个月工资,还要养活他老婆孩子,孩子要养到十八岁,老婆要养到改嫁前……”
“为甚要把他老婆养到改嫁前?”许加添又问。
“因为一改嫁,她老婆就不算他家属了。”那个瘦高随从解释道。
“如果到死都没改嫁?”许加添刨根问底又问。
“那就把她老婆一直养到死……”
“你这不是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