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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声长叹,“方锦方才已经说了,陛下既然不愿以诚相待,在下也不必多做阐解。万事怎能尽如人意,想走正道的会拐上邪路,更不用说本来就不愿走正道的人,”顿了顿,抚过身前棋局,棋子凌乱地摆放在棋盘之上,男人伸手将一局战场归于原位,扬笑示意怀仪落子为先,“陛下先请。”
少女瞥一眼这棋盘场面,扬手将炮挺起,越过己方一卒,一口贪下方锦的小兵。男人浅浅一笑,略略摇头,将“马”一跳,看住了怀仪的“炮”。“没想到陛下下棋如此干脆勇猛。”并非嘲讽怀仪棋艺差劲,不过是感叹这般出招方式过于直白,其势汹汹却缺乏几分理智,方锦瞧了瞧面前的少女——细眉明眸,生得倒是几多清秀,颇有这个年纪女子的妩媚,然而那眼神却使得男人不禁感慨。
若是想要窥探一个人的心事,恐怕眼神是最直接的外露。
怀仪虽说生得一双清澈撩人的眸子,但那明眸却漾着一丝辛辣,承载了太多她这般岁月历程不该包纳的东西,泠泠月倾城,却照不见澄澈方寸心。将这深宫之中滋生的罪恶藤蔓一圈一圈把自己捆紧,活生生地勒出了血痕。她挑起一“车”,偏执地冲向对方营地,却被方锦一眼看穿,活捉而去。
“陛下,将军。”方锦含笑,玉指向前一伸,“炮”、“车”、“马”三足逼宫,将怀仪之帅画地囹圄,一指之距,怀仪面露难色,放出去的棋子仿佛都成了无用功,虽离方锦的帅营一步之遥,但轮不到自己将军,对方就拿下了江山,自己只不过是徒劳地操纵这一手败局。
少女摇头:“朕不如你。”
怀仪虽然棋艺不佳,但聪慧程度毫不输于方锦。一局残败,这方寸战场之上,听不见刀马嘶鸣、擂鼓阵阵,看不见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她却心口一惊,兀的凉了下去,这天下,原本就是杀出来的!男人们横尸沙场,女人们暗战后宫,前前后后,贯通古今。
“二十三年前,南宫成了大戌的祭品,如今,陛下让大戌为整个南宫家守灵,”方锦将一盘棋子归了位,却再无下手之意,“天下谁人有这方肝胆,驾驭‘已思换命散’?”
五字脱口,怀仪不禁苦笑。喟叹三声,少女仰首,“你最终还是知道了。”
见方锦笑而不语,怀仪深觉这男子非同凡尘,自己可以摸透母妃的计谋,算准皇后的心思,戳中言默的弱点,用她怀仪的高深莫测将整座皇城玩弄于鼓掌之中——林君妍想不到的是,自己苦心二十载培育的死士最后竟效命她人;言默想不到的是,那个聪慧清纯的三公主竟有着如此歹毒的心;余玉想不到的是,自己倾尽一生去保护的太子和皇位,最终竟如此不堪一击——然而怀仪就算再怎么精明,都猜不透方锦所思所想。
她将他关于地底大牢,他巧笑依旧,不焦不躁;她将他缚于男宠之位,他执杯而饮,不急不缓。她不知道他如何足不出户,猜透天下;她亦不知道他如何身在世外,却揪准了宫中人的心。
方锦原本只是一试,想到太子的暴毙姿态,无论如何都会想到这位出了名的“百毒金枝”,那日南宫尽离说道“已思换命散”的药引,男人便猜想这宫中定有当年南宫家的生还之人。“溶血于毒,看来这江湖传闻,倒也有那么几分真实。”
“那又如何,”少女起身,抚平衣袖,“如今这大戌是朕的天下,”怀仪俯身,凑于方锦耳边轻声道,“世上的人,只会看重事情的结果,就好比他们只会在乎朕是谁,朕如何翻云覆雨——至于这江山……”
“百姓自然不会过多问询,”方锦微微靠后,保持着与怀仪的距离,男人莞尔,“陛下所言甚是。”
“那便对了,”怀仪直起腰肢,“起驾回宫。”少女高声扬袖,袖上金龙耀得眼花,她凌人一笑,转身跨出了醴泉宫的门槛,忙碌的宫女们急急地列队迎送,垂着脑袋有些失措。方锦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微叹一声,忽而闻觉一阵白梅香气,男人默然一笑,振袖挥灭了一旁的红烛,他起身,挽过凌乱的青丝,再插上一枚白玉簪子,闲出来的头发也就随性地飘在一侧,谴退了尾随的侍官,交代了一二事项。方锦收了收锦衣的领口,迈出了醴泉宫门。
皇城的夜清冷的很,较之洛阳,可谓孤寂万分。偶尔听晓的几声虫鸣,刹那而现的几缕琴音,如同一曲断章,没了头没了尾。方锦仰首,却见这夜空明朗,群星闪烁,伴月而行。“如今,天上的月亮都不孤独了,这地上的人儿啊,为什么还是形单影只呢?”兀自笑笑,想罢那二十年前的一夜,方锦身披丹青,独立于素问轩的窗前,观孤星伴月,然后莞尔一笑。而如今,这繁星熠熠,散在月亮身边,自己却还是孤身而立,念往事凄凄切切,哀吟袅袅。
“你知道吗,”他开口,目光却没有焦点地投向天际,“你就是我命里的劫数。”他薄唇弯弯,是一条好看的弧线,“就你一个,我的头都大了,你还把儿子送上门,”似是抱怨,亦是怀恋,“你就不怕我,吃了那小子。”似是调侃,却满含幽怨。
他总觉自己不懂那情情爱爱,他深信这世上无人敢说自己懂晓那情情爱爱。仿佛这爱与不爱就是弹指一瞬,轻浮到无可捉摸;又觉得这爱与不爱就是碧落黄泉,天地之间,就算一切灰飞烟灭,此情不渝。
方锦开始觉得太阳穴发胀,轻揉几下,“每次都是你的事情让我烦心。”他自顾自地笑着,“你知道吗,听说你死了,我还真开心了一会儿,没想到你死了还要来祸害我。”没心没肺的笑着,却发觉自己的眼角有些濡湿,“词晖湘,我怕啊。”
怕的事情有好多好多,这些年来,当所有人都认为锦娘两袖洒脱,自由于天地之间无所畏惧,我却怕到心寒,怕到心凉。
“你说,我要是像当年你爱上我那样爱上词昊,”那一抹濡湿化作眼泪的真实,方锦自认自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泪泵子,却在这情爱纠葛中流尽了玉珠,“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你要是问我,为什么,”男人垂下了头颅,寒风灌进领袖,刺骨地凉却降不了胸口的温度,“那我想问你,当年你为什么要爱我呢?”再一次微笑,浅浅的梨涡漾着迷人的美。
“或许啊,”方锦收了收领口的空子,“我只是把他当作你罢了,”停顿了一会儿,男人再度开口,“谁知道你当年是不是因为那个小书童才爱我的呢……”稍带娇嗔的口吻,却掩盖不住心痛,“我看见他,就像是你年轻的时候……其实都没有见过你是怎么老的……”呓语般的念叨,方锦轻摇着头,自嘲般地叹了口气。“词晖湘,我心烦。”
他没有发觉的是,身后那个惊愣的少年,那开在双眸中的黑水仙,怏怏地谢了下去。词昊只是静静地站于男人身后,听他漫语。
少年抿着唇,他自是伤感这男人对于自己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都是为了缅怀自己过世的父亲。那眼眸中稍带哀伤的怜惜,只因他是词晖湘的后代,是他生命的延续。词昊苦笑,自己不曾尝那男欢女爱的滋味,但亦不希望成为那替代之身。
双指攀上自己的唇,那徘徊在齿间的玉兰香,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曾经有那么几分的贪恋,如今他却干呕着想要除去。词昊胸口一紧,忍不住胃里的恶心一声干咳,却引的方锦一个警惕。
“谁?”兀的转身,却见那少年倚靠于廊亭的栏柱,冷冷地望着自己。
夜深深,他看不清词昊的眼中含着什么,只觉明晃晃的一片,却又深不见底,不若往日少年那澄澈清明。
男人轻笑:“词昊。”
“是我。”
“还不睡?”仰首示意这夜色浓郁,时候不早。却见少年悻悻地将头扭向一边,冷着声音说道:“在下还要整理上几年的事纪,头脑昏沉,出来走走罢了。”虽说被召进后宫,扣上个“男妃”的破帽子,词昊依旧任理翰林府的正史官衔。
方锦挑眉,“是么,”男人缓缓靠近少年,直至走到词昊面前。两人一拳之距,方锦伸手捉住了少年的下巴。“看着我。”
“给个理由。”词昊拒绝道,却被男人一把发力,硬生生拧了过来。“你干什么!”少年被这一动作惊到,带着怨气瞪着面前肆意作为的方锦。
男人却柔着眼神望着他,另一只手搂住对方,侧脸,低头,俯身——行云流水。
词昊只觉得后背一袭冷汗,理智使得他猛地推开方锦,“方贵君,我求你放尊重。”眼中似乎进了沙子,颤抖着双手去揉,却愈揉愈疼,火辣辣的好不伤人。
第一次慕名迈入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