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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传令兵哒哒哒地跑上来,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钟劲这才回过神来,从怀里摸出一封折起来的信递过去,严肃道:“眼下形势不容乐观,派人立刻送去帝都,务必送到陛下手上,越快越好!”
传令兵一愣,却没有接信,支支吾吾道:“陛下不是已经。。。。”
钟劲眼皮重重跳了一下,沉着脸,叹口气道:“啊,是本将说错了,送到——送到大王子手上罢。”他犹豫一会,终究没有把国师大人四个字说出口。
小小传令兵自然不懂乱七八糟的政治,得了令大声应答一声,转身匆匆跑了。
目送小兵离开,钟劲又把目光转回敌方阵营,暗自喃喃道:“传说中的蜀川王,到底配不配得上天下第一人的名号呢?哼!如今的西楚可不是八年前那莽夫样子了。。。。”
就在钟劲守将在为玄蜀强援烦恼忧心之时,一里外的敌方大营却是混合了焦躁和平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不消说,焦躁的当然是连克四城的天大功劳半路被迫夭折的常裴将军。
原本得知蜀川王和耀帝陛下率大军一同到来,常裴几乎兴奋地三日没睡着,可自从发现萧王爷完全没有立刻出兵的意思之时,这股子兴奋劲也渐渐化为了焦躁。
尤其是当他瞧见那传说中的“神话军团”——一个个仿佛来春游似的、欢天喜地地在大营里开所谓“联欢晚会”的时候。
入夜,主营帅帐。
西北的初春还有些寒意,营帐外冷风呼号。
桌上烛台烛火摇曳,一杆翡翠玉烟杆伸过来,靠在旁边点火,顷刻便袅袅带起一缕青烟。
轻飘飘吐出一口烟圈,萧初楼眯着双眼,背靠椅背,双腿交叠搭在矮凳脚垫上,拎着一支狼毫笔随手在地图上勾勒着看似杂乱的线条。
蜀川王爷身上披了暖暖的披风,桌边温着上好的碧螺春,窝在椅上软垫里,实在舒服极了。
正好与一团旋风般冲进来的常裴将军那憔悴的脸色,和深深黑眼圈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王爷——”
常裴轻咳一声,正要开口。
帐子外的冷风随着他一同窜了进来,望见对方蹭在地毯上湿嗒嗒的泥土,萧初楼动也不动,只微挑了一边眉毛,淡淡道:“常将军,帐帘放下来,脱了鞋再进来。”
常裴偏头愣了愣,见他神色不似玩笑,只好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开始脱鞋。
才脱下一只靴子,余光却见一双赤足踏在洁白的毛毯上,在自己身前站定。
他下意识顺着往上瞧去——
“皇上!”
常裴骇了一跳,也顾不得自己形象不佳,光着一只脚丫子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请安:“微臣叩见皇上安好!”
“不必多礼,起来罢。”玄凌耀一摆手,低头看着面前年轻气盛的将军,淡淡微笑道,“什么事能让常将军急成这样?连身干净衣裳也来不及换。”
原以为他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些时候,能学着独挡一面,现下看来才能是有了,但沉着与冷静却还远远不够嘛,耀帝陛下暗自无奈地摇摇头。
陛下的语气里虽没有不悦,但带着些微的揶揄,常裴窘然,只觉得仿佛回到从前呆在陛下身边做天耀卫的日子,整日里神经高度紧张,生怕出了一丁点儿差漏。
当下头埋得更低了,常裴恭恭敬敬地站得一丝不苟,低声应道:“微臣无状,还请陛下恕罪。也并非急事,只是。。。”
“只是眼看着大军压境,却只能在一旁干瞪眼,看得到吃不到,所以着急得连自个儿都没心思打理,”桌后泰然坐着的萧王爷不知何时已经绕过来,双手负在身后,慢吞吞接过话茬道,“常将军,本王说的可对?”
被说中心思的常裴越发窘迫了,只好苦笑道:“王爷,可是卑职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不趁现在我军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攻下铁琅堡?我十五万大军,对方不过五万,要是再晚些,铁琅堡也等到了西楚援军,那我等可就麻烦了。”
不光如此,常裴还有其他一些想法,如今北堂元帅正领着另一路军队朝玄楚交界的北渔山打开通道,若是自己这边能够一路凯歌,那么两军能齐头并进,促使西楚顾此失彼,要是西楚胆敢分兵,那敢情好——直接以多欺少,逐个击破!
可是萧王爷明显不愿尽快出击,虽说铁琅堡难攻易守,强攻定会有所损失,可是放眼大局,这一点损失也将是微不足道的。
——当然,这“微不足道”是建立在东玄加上蜀川兵力总数来看的。
然而以蜀川王的眼光自然不会看不出来,那么也就是说——萧王爷莫非是怕蜀川损伤太大,想趁机保存实力。。。。。
常裴犹豫地皱了皱眉,偷眼瞅了陛下和萧王爷一眼,暗地里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大逆不道的荒唐念头。
帅帐里挂着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绘制了三国战略要地的地形以及重镇。
现在大军所在的铁琅堡被划上一个硕大的圆圈,北方用朱砂笔勾勒了一条蜿蜒的曲线——那正是北堂元帅从东玄一路往西的行军路线。
那支细长的毛笔在萧初楼手指间把玩翻转,他抬起头来朝常裴望了一眼,口中平静地吐出惊人的话语:“呵呵,我们最不怕的就是等,因为铁琅堡是不会有援军的!”
“什么?”
失声叫这一句的当然是常裴,玄凌耀已经坐在桌旁软椅上,神色如常,分明是早已知晓了。
常裴眼中充满着不可置信的疑惑:“王爷何出此言?”
但听“咄”的一声——萧初楼手中狼毫毛笔飞掠而出、竟仿佛化为一支钢针直直钉在那张巨大的地图上——正是标注着西楚帝都之处!
小试了一下略有精进的功力,萧初楼轻笑道:“自然是因为这里面的那把椅子。”
常裴眼看那原本柔软纤细的狼毫,瞬间被汹涌的劲气凝固为尖锐的倒锥,刺进厚实的地图里,简直惊骇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要是那玩意刺在人身上。。。。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发寒脖子,气势上不由弱了几分,犹不甘心道:“王爷的意思是西楚先帝驾崩以后,几个王子会因为王位继承而大打出手?可是眼下我军大军压境,目前对西楚而言,难道我等不是最大的敌人?”
一直静静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耀帝陛下,此时突然出声道:“不,对西楚的王子们而言,倘若被敌国亡国,顶多就是做个阶下之囚,运气好还能封个子爵之类,然而万一在王位争夺战中失败了,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便是——”
陛下忽而一顿,垂下目光冷冷道:“便是想要做阶下囚,怕也是奢求了。。。”
此言一出,帐内旋即一阵尴尬的沉默——谁都知道几年前那场帝都血夜发生动乱的原因。
萧初楼踱到地图前面将毛笔拔*出来,手腕微微一抖,挺直坚硬的狼毫立刻重新软化下来。
“陛下所言甚是,据本王的了解,当年西楚二王子楚轻厉勾结玄凌辉暗算了大王子,不料大王子不但没死成,反而顺利回到了西楚帝都,两人争斗越演越烈,如今西楚先帝不幸去世,正是成王败寇的关键时期,常将军,你说对他们有可能突然握手言和、相亲相爱、一致对外么?”
常裴面露难色,喜忧半参,半晌,终于还是摇摇头。
萧初楼微微一笑,提笔在西楚几大重镇点了数下,继续耐心解释道:“其实谁也没有料到西楚的老皇帝会突然去世,所以西楚军方混乱一阵也属正常,而且两位王子手上各有直系军队,一同牵制在了帝都,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远在边境的铁琅堡的,更遑论援军了。”
常裴忽然道:“可是,就算铁琅堡没有援军,我军还是得攻下这座城才是啊!”
“哟,常将军终于抓住重点了。”萧王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
看着常裴面红耳赤愣在原地,宅心仁厚的陛下终于忍住笑意,道:“初楼,你就直说了吧。”
原来陛下和王爷早就订好计划了。。。。
终于闹明白的常裴尴尬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讪讪笑道:“卑职驽钝,还请王爷明示。”
萧初楼扔掉笔,又施施然坐回椅子上,道:“虽然铁琅堡皮粗肉厚不好吃,不过若要打下来,凭我军的兵力倒也足够,只是。。。。”
他话锋一转,朝常裴问道:“那城墙上的两架大箭台,威力恐怕非同小可吧?”
常裴沉下脸色,冷声道:“不错,箭台上的巨型箭矢一发就是扫射一片,没有重甲的儿郎们绝对是非死即伤,而且那箭台十分巨大,又架在城头上,根本无法破坏,唯一的弱点就是太过笨重,并不灵活,否则我军伤亡绝不止几千这个数。”
萧初楼点点头表示明白:“强攻是极不明智的,既然如此,我们只需要‘等’就可以了。”
玄凌耀端茶抿了一口,皱眉道:“这岂非是正中对方下怀?”
“当然不!”萧初楼嘴角边露出笃定的笑容,“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