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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缓缓转过脸,有点不置可否,“姓陈,姐姐问这些做什么?”
“没有,你跟我的一位同学很像。”沈淑贤眼睛瞅着报纸,并不抬头,心想谁是你姐姐了。
樱桃道,“哦,那倒是巧,想必你的那位同学很漂亮吧。”
沈淑贤听出来了话里的意思,平淡回答道,“长的一般。”
樱桃也不去理她,自己去了二楼天台上唱评弹,咿咿呀呀,好不开心。沈淑贤却是需要睡回笼觉的,是家庭主妇的恶习,早晨起来的早,陪公婆和老公吃过早点送他们出去以后又回到床上小憩,睡到中午吃饭前起床洗漱。
今天的回笼觉非常不爽,因为楼上有人在唱歌。
沈淑贤走到楼上,指着对樱桃道,“琵琶如果在烟花柳巷中的茶馆里听起来倒是应得那景,可偏这督军府是个安静的去处,我建议你要是怀念你的生活,可以重返旧地,免得吵到别人休息。”
樱桃停住琵琶,“哦,原先听赛寒说姐姐早上起来后又要回到床上去睡的刁习,开始并不信以为真,现在才知道原来真有那么回事。也罢,也罢,我不唱就是。”
左一个赛寒,右一个赛寒,好像跟徐赛寒很熟似的。心里一阵醋意,但也不便表露太多,以免她又得意。
最受不了她跟静宜耳语,静宜仿佛也受用,一边听一边微笑,无形之中跟自己似乎又疏远了许多,只是眼巴巴盼着徐赛寒回来,毕竟是自己男人,这么无聊的日子,该怎么度过,越看樱桃越觉得她奇怪,经常出去,又不知道干些什么。
这次徐赛寒从上海回来,给自己带了条花纹丝巾,给樱桃的礼物却是个小小的八音盒,上了发条,里面一个玻璃水晶短裙天使在镜面上跳舞,旋转、旋转。
这几个月,徐赛寒仿佛刻意要避开沈淑贤,除了在徐宝山面前还稍微跟她说几句话,晚上从来也不跟沈淑贤睡,只是偶尔过来,象学生交作业一样草草了事,完了以后提起裤子就往隔壁跑了,如此以来,更生不出小孩了。
而樱桃怀孕的消息给徐家上下每个人似乎都打了一阵兴奋剂,沈淑娴觉得连疼她的徐宝山也不怎么搭理自己了,佣人们都是势利眼,拼命往樱桃身边凑。家里到处都是婴儿用品,堆积成山,徐赛寒简直高兴坏了,在沈淑贤身上播种那么多次都没有收获,开始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结果出来了,自己不仅没有毛病,而且很强壮,看樱桃肚子那形状,八成就是儿子。
静宜也是几乎每天亲手煮补品给樱桃安胎,夏天天热,又怕她生痱子,天天都是绿豆汤、龟苓膏,看她那得意的样子,挺着肚子象个皇后一般。本来没那么大的肚子,她非得用力挺着,动不动就说不舒服,一说不舒服,马上就要去医院检查。全家上下好像当沈淑贤是个隐形人。
于是沈淑贤盼周末,周末的时候徐赛璐会回来,她似乎对张思倪那件事情还是耿耿于怀,认为即使是革命党也没什么,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么,把怨恨都怪在沈淑娴头上。跟她说话也是敷衍塞责,说完了就走,休息了两日又要回学校,这尴尬的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要不要跟他谈谈?沈淑贤想了想。
其实晚上还是希望徐赛寒能够在这里身边,可不能勉强别人,如果他躺在身边,脑子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不如成全了他好。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以前的徐赛寒不见了,有了新的,旧的就不重要了,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他,翻来覆去觉得呆在这个家没有什么意思。次日就提出想回去探望母亲,干脆让樱桃在这个家里更得势。
徐宝山说,也好,让司机送你回去罢。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就好,其实也没多远。沈淑贤感激的看着徐宝山,看来徐宝山还是认可自己的,是他在家中的唯一依靠。丈夫就是个陌生人。
徐赛寒时常为她的欺骗而懊恼,不是处女就不是好了,要装处,最讨厌别人欺骗了,如此一来,就证明她平时对自己的关心体贴都是装,不如樱桃来的痛快,低贱就是低贱,不往脸上贴金说自己是高雅淑女。所以好几次应酬,都把沈淑贤撂在家里,唯独带樱桃出去,打扮打扮又年轻又端庄,也没人敢去打听樱桃出处,就算知道的也不敢乱说,毕竟樱桃的第一次是给徐赛寒的,堵了那些家伙的嘴。沈淑贤在漆黑的屋子里听他们回来,在客厅谈笑风生。倘若嫁个普通人家就好了,也许过的比现在幸福。
要么一开始就不要喜欢,喜欢了然后又变成不喜欢,那样被践踏的感觉实在憋得慌,不如不要相见,所以才萌生回乡下小住一段的想法。宗秀玉的电话也不常来,之前提过刺杀徐宝山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推开推去,徐宝山还是坚持叫司机送了她,沈淑贤颇感动,徐宝山在她心目中就是父亲,不管在别人眼里他是多么残暴,至少对自己是关心的。
(八十)
走之前,徐赛寒不在家,陪樱桃去医院检查去了,但愿他们能有个健康的宝贝,祝福吧,沈淑贤心生哀怨。看着车窗外的楼房慢慢变成一望无垠的旷野,枯黄的草,燃烧的野火,乡村的炊烟,自己从哪里来就该回到哪里去。
家里已经修葺一新,当然,这都是自己嫁给徐寒赛的功劳。见到母亲,眼泪哗哗的流,姚金枝道,“哎呀,没用的东西,自己男人被人抢了回来哭算什么本事。”
“是我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沈淑贤抽泣着,“我怎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那该死的副官,非得带他去喝什么花酒。看吧,把个这样的人搞到家里来,我还有什么脸回去。”
“回去,当然要回去。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养你一辈子啊,我死了你怎么办。”姚金枝狠狠道,“拿出点办法来,别让那个做小的骑在你头上。”
话是这么说,见女儿回来,姚金枝也是高兴的,到处带着她去串门,杨思真见到她,果然跟以前有大不同,以前是女学生的倔强,现在是少妇的凄怨。沈淑贤顺着姚金枝的意思,提出了让母亲和他结婚的想法,两人毕竟已经好了许多年了。
杨思真也不反对,趁着一家人都在,把婚事办了。这样,跟沈淑贤成了兄妹了,一家人不说二家话,听说沈淑贤的事情以后,又劝慰了半天。
附近有个观音庙,沈淑贤烧了求子香。
住了几日,身体日渐胖起来,乡下空气好,心情也开朗很多,饭菜合了胃口,食欲大增,脸色又渐渐恢复了昔日神采。
家里忽然少了个人,徐赛寒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记着,这女人,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很快活是吧。
徐宝山道,“亏得你还记得你有个大老婆,人家在家的时候你连话都不跟人家说,现在倒念叨人家在娘家住久了。”
静宜陪樱桃出去了,家里只有父子二人。
徐赛寒把那晚沈淑贤欺骗他的事情一说,徐宝山叹了一口气,“你这么看中这个,如果我跟你一样的看法,你母亲大约也不会在生你的时候过世了。”
沉默了许久,徐赛寒道,“最近反正也不忙,我去接她回来罢。”
徐宝山点头,“这边有静宜看着,你放心去罢,多玩几天也无妨,这阵子的确委屈人家淑贤了,这么些年了,跟着咱们同风共雨的,图个啥,她也不容易。”
说来也是,只怪当时自己出现的太晚罢了。
很多事情,比如处女非处女的这个结,只要自己心里通透,往简单里去想,就一下能解开。
第二天早上出发,樱桃挺着肚子嘱咐,要他多穿衣服,不要急着回来。徐赛寒心头一暖,自己善解人衣,她却是善解人意。
开了几个小时,到了熟悉的地点,当年的偶遇重现,许多往事涌上心头。有人注定等待,有根注定被等待,这就是我们揪心的人生。
沈淑贤在做饭,劈柴,她随便裹了件衣服在身上,头发扎得高高的,锅里用干竹笋煮着辣椒鸡肉,香气散发的很远,虽然也有佣人,但在自己家里,还是动手比较好,做出来的饭菜比较合胃口。
姚金枝在厅里念经,人年纪大了,就比较信佛。
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回头看,竟是徐赛寒,他示意姚金枝别做声,偷偷走到厨房,看见沈淑贤卷起袖子在做菜,锅铲很大,所以她看起来很吃力,热气腾腾,她的额头冒了汗,好像又得意的欣赏这锅菜。
自己多久没看见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