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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只是干呕。
林默在她身边时这状况会恶化得更厉害,我看到林默跪在她身边企求她的原谅,跪在那里自言自语着,说着他和那个叫做安的女人的事,说着自己脆弱的感情,说着自己的自私,说着自己可怕的无耻……而那一切不是为了得到她的一句话,事实上从厨房里那次施暴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见方洁对他说过半个词,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咎由自取。而现在他只想以他的坦白来挽回自己妻子对他手里食物哪怕一口的品尝。这也会让他感觉到那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可是上天并没有眷顾他,就想上天同样眷顾不了饿得连站起来都成了种困难的我,以及被施暴时毫无反抗能力的方洁。她什么也不吃,只是坐在床上静静听着林默的忏悔,发着呆。也许还在想着别的什么东西,因为她的视线总是停留在房间靠门的一角,长久的停留,似乎那里存在着什么可以让她专注去看的东西,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越来越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
原本丰润的头发也变得像杂草般干枯起来,而林默,我再也没有从他眼里找到过曾有的那些暴躁,烦躁,即使是在一次又一次被方洁的呕吐弄得浑身污秽的时候。那男人眼里所仅有的只是害怕,他日复一日地害怕着,甚至不再敢去碰方洁的身体,在给她从食物的时候也是。他小心避开着同她身体的直接接触,生怕从她眼里看到一丁点的惶恐。而在我还有那么点力气,或者肚子还没饿到让我失去理智前,他小心谨慎的样子有一阵子让我觉得他可怜,可怜到了卑微。
可是卑微和企求并没能带来什么转变。
在又昏睡了五次之后,我看到方洁没有和往常一样看着房间的一角发呆。眼睛依旧睁着,她靠在那些柔软的枕头上,可是那双在她消瘦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面一点神采都没有,就像只做工最精致的木偶。
林默在门前站着,没有看她,只低头吸着烟,浓浓的烟快把整个客厅都占满了,他还在不停抽着,嘴唇因为过干而开裂了,地上一堆横躺着的烟头上全是他嘴唇上的血。
那一瞬我明白方洁死了,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子之后,她在我的睡梦里走得无声无息。而我还在清醒地经历着她曾有过的感觉——饥饿,极度的虚弱,恐惧。只是她是因为不想吃,而我是吃不到任何东西。
我希望有谁能给我一杯水,我连起来走到厨房那点距离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脑子里发疯地想着狐狸,那只总是在一些困境之后意外出现在我眼前的狐狸。
他会发现我吗,他会来找我吗?
在我彻底饿死之前……
他会不会再一次给我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
再一次陷进昏睡,老天保佑我倍受煎熬的周期最近变得越来越短。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睁开眼,我看到林默从门外带进两个人。
两个男人。
门外的阳光强得一度让我只看到三条影子在我眼前晃,我难受得缩起身体,门被关上了,一个人在我边上坐了下来,我看到了他眼睛上熟悉的暗色阴影,像古埃及人那种深深描绘的眼影线,还有他那头被挑染得颜色很夸张的短发。
竟然是术士……
心脏一阵急跳,仿佛一瞬间那些从我身体里被抽离了很久了力气暂时涌了回来,我支起身开口想叫他,可是干涸的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想用脚去撞他,可是撞上去就直穿到了对面的扶手。最终重新倒回沙发上,那点返回的力气就像心脏所赋予我的一点点回光返照,过了这点时间,它们就消失了。
但我明明可以感觉得到他坐在我身边时那种重量,还有他身上的温度,甚至我感觉到他朝我这里瞥了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可他确实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就象这房子里的主人。
我失望透了,或者用失望也不足以形容我此时的心境,我觉得我几乎就离逃生只差一张纸的距离了,可这张纸却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也许这心情该被称作绝望。想着,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摸索着试图从沙发上下来,因为再不去厨房,我恐怕我会在饿死之前就脱水而死。却在这时余光扫到了术士边上站着的那道身影。
他们俩是一前一后进来的,一进来就被术士的身影挡住了我的目光,所以我并没有更多的留意。这会儿挪开了,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个男人有着头冗长的白发,还有一双来自地狱般暗紫色的眼。
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锁链,那双眼睛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波,就像我在术士家遇到他时那样。而这会儿我疯狂地希望他能动一动他的眼睛朝我这里看上一眼,如果他能看到我的话,那该多好,他应该能看到的吧,为什么不能……他是上古麒麟啊……
铘!我在心里尖叫:铘!快朝这里看一眼!!!!
可是铘终究没有听见我心里的声音,连看都没朝我的方向看过一眼。虽然他是只上古神兽,但这会儿我确信他只是道影子,一道由这间房子出于某种未知的目的而让我看到的影子,就像林默,就像方洁。这认知让我有种急火攻心的感觉。
之后我似乎休克了,因为有那么片刻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胃里蚂蚁般啃噬的烧灼,没有心里火烧火燎的焦急,也听不见感觉不到周围任何动静。直到重新听见耳朵边那些嗡嗡的说话声,我看到坐在我边上的人变成了林默。
他在抽着烟,弄得我眼前烟雾缭绕。
“你要知道,我们这行收费可不便宜,你确定要做这比交易?”耳朵里那种轰隆轰隆的嘈杂逐渐淡化后,我辨别出术士的声音。他和铘站在一起,看上去像在看着墙上的油画,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确定。”林默回答,“只要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多少钱都没问题。”
这话让术士笑得眯起了眼:“我知道你很有钱,林先生,多少有钱人我都见过,不过不是多少有钱人都能出得起我想要的价钱。”
“你先开个价吧。”林默的声音隐隐透出些不耐。
“成,你先带我去看看她的状况。”
“这边请。”
说着话,林默起身带术士朝方洁的房间走去。铘待在原地没动。有那么片刻他目光似乎朝那个房间的方向闪了闪,可是那扇门从林默和蓝进去后就一直关着,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能有那么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会突然间朝我这里看上一眼,可是没有,无论我在沙发上怎么摆动我的手,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他始终没有任何感觉。
真绝望。
如果我眼睛里还有多余的水分,我想我真的会哭出来,可我虚弱得连哭都成为一种不可能。他离我那么近,几步路就能走到他身边的距离,可是却和我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么,我一遍一遍叫着他,一遍一遍做着手势,却不敢过去碰他一下。生怕碰到了,手却从他身体穿了过去,这样的话我可能会崩溃。
直到术士跟在林默身后走出那个房间,我放弃了能吸引住麒麟注意力的所有努力。
心脏因为我过于巨大的动作而有些不堪负荷了,我不得不重新躺回沙发上,以免长期处在饥渴状态的它因此而突然崩裂……我想我已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它带着林默身上的烟草味,还有麒麟身上淡淡的檀香。它离我越来越近了,在这些活生生触手可及的男人的面前,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这真是无法形容的一种痛苦,就好象一把刀在慢慢地支解着我,而我张着嘴却无法让别人知道我很疼。
“怎么了,”许久,嗡嗡作响的耳膜里响起林默的话音,他在问一直没有吭声的术士:“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大,来之前你没告诉我她已经死了。”术士的回答一改之前的懒散,变得有点陌生的认真。说话间他的身影在我眼前晃过,我以为他会再次坐到我边上,而他只是为了拿茶几上那包烟。
“他们说你有让死人复活的能力。”
“你在开玩笑?”点燃烟叼进嘴里,术士笑:“林先生,谁能让死人复活?”
“……你同行说的。”
“我同行?那个卖给你尸膏的女人?”
“是。”
“那你为什么不找她去做。”
“她说她做不了。”
“我也一样,林先生。并且很抱歉我得告辞了。”话音落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伸手把门推开,随之一泻而入的阳光再次让我心脏一阵剧烈地鼓动。
但那扇门很快又林默重重合上,在术士跨出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