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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局中局3:掠宝清单-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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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谁在里头,他这辈子已经彻底完蛋了。可惜他替五脉受过,却只有两个年轻后生给他送行。”刘一鸣扶了扶眼镜,半是嘲讽半是感叹。
    他虽然只是家中年轻一代的子弟,见事却极准。对五脉来说,这次绝户局面,唯一的破法就是壮士断腕,指派一人去鉴宝,帮吴哄抬高价,渡过这一劫,然后再把他开革出家,给那些富商一个交代。以一人声名,换五脉平安——说难听点,就是背黑锅。
    之前争吵,就是因为谁也不愿意牺牲。现在这个背黑锅的终于选出来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刘一鸣刚才数了数,院子里的人都在,一个不少,那么最后被推出笼子的猴子到底是谁?
    两人前脚迈过木门槛,后脚还没迈,先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长笑。
    这笑声阴恻恻的如蛇头吐信,两人都听出来这是吴郁文的招牌笑声。京城有俗谚:宁听老鸹叫,莫闻阎王笑。吴郁文一笑,必见血光之灾。他们对视一眼,急忙掀帘进屋,先入眼的是占了半个房间的旗人砖炕,修成架子床的模样,上头搁着个张梨花木的矮腿宽沿炕桌,桌上摆着一副象棋。棋盘两侧坐着两个人。
    左边的人塌眉尖颌,颅骨形状从皮下凸起一圈,胸口挂着张作霖亲自颁发的文虎勋章,正是人见人怕的吴阎王。他盘腿正坐,眼睛盯着棋盘,右手把玩着一把银手枪,食指时不时去轻挠一下扳机,隐隐的杀气充盈屋间。右边的人却在喝茶,他放下茶盏,微微侧头,昏暗的电气灯照亮了半边脸颊。
    “许一城?”
    黄克武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身边的刘一鸣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许一城是五脉里许家的嫡系传人。许家号称五脉正宗,可一直人丁稀薄,到这一代只剩许一城一个。此人天分奇高,沈默本把他当族长接班人来培养,但他行事离经叛道,颇为五脉人诟病。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他终于离家而去,从此游移于五脉之外,几乎没什么来往。对刘一鸣、黄克武来说,许一城神龙见首不见尾,更像是个活在“听说”中的人物。
    想不到来为吴阎王掌眼的人选,居然是他。刘一鸣心中一盘算,刚才院子里没他,肯定是十分钟前刚到的。不知他是被那群人推出来的,还是毛遂自荐——无所谓了,反正结局没差,刘一鸣同情地想。
    许一城和吴郁文对响动恍若未闻,两人只看着棋盘。吴郁文沉吟许久,挪动一步。许一城轻轻一笑,拈起一枚车,往九宫前一搁,说道:“将!吴队长,您的大帅再不跑,可就来不及啦。”他的嗓音清脆,态度闲雅,似乎对这盘棋的胜负并不是太在意。
    吴郁文剜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话里有话,可又不好发作。他盯着棋盘琢磨了一阵,心里不知为何,被那句话搅得越来越烦乱,索性一推棋盘:“不下了,和了吧。”
    许一城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来了?”两人讪讪不知如何作答,许一城对吴郁文道:“这是黄家和刘家的两个小家伙。”
    吴郁文连眼也不抬:“东西拿来了么?”黄克武上前一步,把宝蓝皮儿的包袱递过去。许一城接过去搁在炕上,随手解开,里面露出一卷黑布。他把黑布一摊,顿时射出一股金锐之气。连如老僧坐定般的吴阎王,都不由得抬眼看过来。这布上衬着一扇亮褐熟牛皮,牛皮侧面烙着一个四合如意云的小印,且不是寻常锦缎上的四合如意云纹,中间多了一轮日头,如破云而出,颇为抢眼。牛皮上别着一排小巧精致的工具,有钩有铲,有刺有钻,质地黝黑精钢,黄杨木的云边握手,一式俱是五寸长短。
    “好利器。”吴阎王赞道。
    许一城从黑布上取下一把小铲,五指灵巧地来回拨弄,让人眼花缭乱:“这套玩意儿叫海底针,是乾隆年间一位名匠打造出来的,用来鉴定古器极为便当。五脉把这套当作传家之宝,轻易不示人。若不是吴队长你面子大,沈老爷子还不肯借呢。”
    “现在海底针既然到了,那就麻烦许先生你赶紧给掌掌眼,估个价吧。”
    这时候刘、黄二人才注意到,炕的另外一头搁着大约有二十来个人头大小的布包。布就是一般的蓝细布,裹得严严实实,不知里头是什么。这应该就是吴郁文打算卖的“宝贝”了。正经买卖古董的人,都是拿锦盒木椟盛着物件,只有那些急着把贼赃脱手的小偷,才不知珍惜,胡乱用布包着宝贝卖。
    刘一鸣、黄克武在旁边沉默地站着,想看看这传说中的许一城会怎么办。许一城是许家唯一传人,万一惹急了吴阎王被一枪崩了,五脉可就要绝了一门。不知道是沈默老头子自己犯糊涂,还是被人撺掇——五脉里看不惯许一城的人,可着实不少。
    “那些人,还是窝里斗最在行。”刘一鸣心中冷笑。
    黄克武有些担忧地推了他一把,指望他发表些议论,刘一鸣却下巴一抬,示意等着看。
    许一城似不着急,点点棋盘:“您真不再琢磨琢磨这残局了?”吴郁文不耐烦道:“时候不早,别让外头人等急了。”许一城微微一笑,把棋盘一拂:“也好,也好,您希望先看哪件?”吴郁文把枪口一拨,点了点手边的一摞棋子:“就先看看这副象棋吧。”
    刘一鸣和黄克武这才注意到这副棋。灯光下,这三十二枚棋子黄澄澄的,上头木质纹路如云行江山,江、山、云层次分明;侧面浅刻填金的蕉叶纹,细看那蕉叶下还趴着一只福寿蝠。棋上的字分黑红二色楷字,铁钩银划,一看就出自名家手笔。两人阅历尚浅,一时之间还真分辨不出来历。
    “这是万历年的御制金丝楠木象棋,说不定还是万历皇帝亲自下过的,你可得细细估估。”吴郁文阴沉沉地补充了一句。他看人有个特点,低头含胸,双目高抬,始终带着森森的狠意,颇有评书里司马懿狼顾鹰视之相。
    许一城袖手一摸。旁人还没看清动作,那几枚棋子就已经握在手里。他掂量了一下:“金丝楠木非皇家不能擅用。木质紧实,纹理夹金,确实是宫物的气度。”吴郁文面色稍缓,不料许一城又道:“说这东西是清宫御制,有道理;说是万历年的,就不太合适了。”
    吴郁文脸色愈加阴沉,手里的小银手枪又开始转动:“许先生,你再仔细看看,别走了眼。”许一城对他的杀气恍若未觉,他拿起一枚红炮:“错不了,明代象棋的炮,都是写成‘包’,一棋四‘包’,二红二黑。到了清代,才开始写成‘炮’字。所以这副棋,肯定不是明物。”
    刘一鸣和黄克武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炮”与“包”的门道儿,任何一个掌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可许一城当着吴郁文的面直言不讳地点出来,却是要惹下泼天大祸的。
    果然,吴郁文“咔哒”一声打开了枪的保险栓,似笑非笑的脸在灯下映出一片阴狠的阴影:“我觉得您说的有点不对。”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紧滞起来。刘、黄两人的脖颈渗出了汗意。许一城嘴角微翘:“您别着急,这副棋的妙处,原不在这年代上。”吴郁文只当他是找个借口服软,发出一阵老鸹似的干笑,让他说说看妙处在哪儿。刘一鸣与黄克武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升起一阵淡淡的失望,原来这许一城也不过如此。
    许一城拿起那一枚红炮,放到吴郁文手里:“您掂掂这棋子,觉得这重量有什么不一样?”吴郁文接过去,沉吟片刻:“有点沉。”许一城笑道:“不错。就算是金丝楠木的质地,这重量也不对劲——因为这里头有东西。”
    他把那枚炮拿回到手上,左手从海底针里取出一枚扁头小铲,点在棋边刻的福寿蝠头上,沿着蕉叶用力一铲,棋子应声裂成两半。许一城又拿出一把小镊子,轻轻一拔,竟从棋子中间拔出一方晶莹润白的石片。吴郁文“啊”了一声,差点从炕上坐起来。难怪棋子儿握在手里重量有些古怪,原来这金丝楠木只是外面薄薄的一层皮,里头居然裹着一方白如凝脂的厚玉。
    这玉片磨得方方正正,再无其他雕琢。许一城把玉片拿起来,就着灯光看了看,对吴郁文说:“您看这玉色通透,内中似有云气缭绕,确实是上等好玉。”吴郁文神色有些复杂:“这是怎么一回事?象棋子儿里为何要包一块玉?”
    许一城笑道:“外面棋子是圆的,里面玉是方的,这叫外圆内方,暗合君子之道,所以这副象棋,叫作君子棋。做这套象棋可不简单,要先拿整块的金丝楠木雕成棋子模样,中间挖出大空来,比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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