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具尸体仿佛在享受她的恐惧,张开的嘴巴似乎发出阴鸷的邪笑。
带我离开这里……
被黑夜包裹的月光模糊成苍白的纸张。混沌的视界被冷硬的城墙包围住。
逃不出。
游悠用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拼命地蹬起那只脚。现在,她终于明白阿莲要指给她看的是什么。
臭水沟里有一具尸体!
而且是小孩的尸体!
游悠趴在水泥地面,继续蹬着脚,哽咽着,突然眼前的水泥地面坠落一滴滴水珠。滴答――滴答――碎溅的水珠打湿她的眼。
是阿莲。只有阿莲!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疯狂地抬起头。只见在上方那一排旧楼走廊上的阳台,某一层,一个黄色的身影正俯着脑袋看着她,月光照亮一张像墓碑一样苍白的小脸。
不要跟着我 第三章(8)
游悠只穿着一只拖鞋,另一只鞋掉下了臭水沟,恐惧几乎使她失去理智,她拼尽全力爬出来,跌跌撞撞地冲上楼。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噩梦。她拖着臭熏熏的身体,失魂落魄地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地爬上去。
然后,楼梯间又若远若近地响起了拍皮球声。
嘭――嘭――
这栋旧楼十几年来最轰动的事情,不是哪家的丈夫被捉奸在床,也不是哪家的太太偷偷跑去隆胸……而是张太太的宝贝儿子失踪了。她问遍每一家人。
“看见我家小胖了吗?”
没有人给予她肯定的答案。
找到小胖的是街道的清洁工。
小胖腐烂的尸体堵在下水道口,下不去,把所有的垃圾和污泥都堵住了。清洁工刚开始以为那是一头死猪,当她意识到那是一具小孩泡得发涨的尸体,她的尖叫声响彻整栋旧楼。
警车呼啸驶来。
这栋旧楼从未这么热闹过,几乎家家户户都跑下去围观。每一层走廊的阳台上都挤满了黑压压的脑袋。当浮肿的尸体被捞上来时,人们惊叫的声音霎时淹没了张太太的号啕大哭。
张太太颓坐在地上,像个疯女人,一边哭闹一边大骂。骂围观的街坊,骂警察,骂谁的祖宗十八代,然后骂自己,骂自己没看好儿子。她作孽深重啊。张太太就在众人的面前甩自己耳光,打得鼻涕和口水都流出来,一张肥胖的脸随即肿得像猪头。
那天楼下的轰动,游悠不是不知道。她关在房里,瑟缩在床上。楼下的喧闹声穿透玻璃窗,强烈撞击着她的耳膜。她捂住耳朵,仍然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
带我离开这里!
她疯狂地尖叫起来,小胖好像就在眼前紧紧抱着她的脚,满身污泥,充满哀怨地说道:带我离开这里……她吓得猛蹬开被子,小胖被甩掉了。房间的地板忽然变成一片沼泽,小胖的身体慢慢地陷下去,他朝她伸出求救的手,开口呼救的嘴巴却不断地吐出污泥,直至无声无助地被沼泽吞没。
地板上没有尸体。
游悠惊魂未定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内心犹如经历了一场大海啸,心情收拾不起来,她反而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崩溃的哭声。
那天半夜里,阿莲指给她看的正是小胖的尸体啊。
左邻右舍的街坊们整天都在讨论小胖。第一手消息从一张嘴巴传到另一张嘴巴,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在讲同一件事情。
“哎,听说小胖是被人推下去的。”
“不会吧?这不是谋杀吗?谁会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呀?”
“人心难测!反正小胖的手里拿着凶手的拖鞋!”
“真的呀?!”
“不骗你!警察怀疑这只拖鞋属于凶手的,不然小胖临死还握着那只拖鞋干吗?听说呀,那是一只女式拖鞋。”
“哟,那凶手不就是个女人吗?”
“你……你看着我干吗?我虽然和张太太打麻将经常闹矛盾,但还不至于把她的儿子杀死呀!”
“你也别看着我!反正人不是我杀的!”
一时间,捕风捉影,整栋楼的女人们终日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会被警察怀疑到头上。谁也说不好小胖手里握着的是谁的拖鞋,毕竟大部分人都有把垃圾直接扔进臭水沟的坏习惯,当然也包括旧拖鞋什么的。
一时间,这栋旧楼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洁净。住客们再也不敢乱丢垃圾了。
然而,警察对这件命案的结论并不是什么谋杀案,而是一宗意外。这让旧楼的住客们长长松了一口气,笼罩在头上的阴霾消失后,大家又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
不要跟着我 第三章(9)
“警察也真是的,没有凶手就早点说嘛!害我担心了这么久!”
“怎么?怕自己被当成凶手呀?!哈哈!”
“呸呸!你才是凶手呢!我是担心我家的小孩,要是真有个连小孩都不放过的冷血凶手住在这栋楼里,我还不赶紧搬走呀!”
“说的是,当初呀……我还以为是五楼那家姓游的干的呢。”
“哦,怎么说?”
“那天张太太和那家不是吵得不可开交嘛,当天晚上小胖就死了,我就想着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哟,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明明是不加证实的谣言。
偏偏有人放在心上。
吃晚饭的时间,安静阴暗的楼道里响起张太太的叫骂声。五楼的街坊们端着饭碗,咬着半根青菜或者鱼头,打开门探出来看热闹的脑袋。
披头散发的张太太大力拍打着房门,喉咙嘶哑地大嚷大叫:“姓游的!你给我出来!”
整条冗长的走廊,霉湿的墙上焚烧着晚霞的颜色。从各家各户伸出来的脸,是冷漠的看客,被光影磨损的模糊轮廓中,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
“姓游的,还我儿子的命来!”
游悠堵住耳朵。不能装作听不见,她捡起拖鞋狠狠地扔到墙上,灰白的墙壁上顿时留下一个突兀的脏鞋印。粗暴的敲门声混合着张太太的辱骂声,分割了房间的安静。
乐仔睁着无辜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姐姐。
曾经欺负他的小胖死了,死得好惨。他对此一无所知,死亡的含义在他这个年龄仍艰涩得无法解释。仅仅是一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出现了,就像他妈妈一样,他会看着妈妈的照片怀念这位素未谋面的亲人。
他从不知道照片里的人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而那个地方又是哪里。
他更不知道屋外的张太太为什么那么生气地敲他家的门。
他没干坏事呀。
游悠抱紧脑袋,指甲深深地掐进头皮里,她痛,却一声不吭。张太太在屋外越来越嚣张的辱骂比任何肉体上的疼痛来得都要猛烈。她觉得身体里即将被这些声音充满,然后像一个不堪负荷的皮球清脆地爆炸掉。
她都没有勇气去打开门。
她大可以理直气壮,反驳张太太的一切空穴来风的指责。张太太只是失去理智了,丧子之痛使之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吠。之所以找上游悠,大概只是听到街坊们对案情无厘头的分析。
虽然警察已经把事件定性为意外,但游悠的不回应使张太太认定了她做贼心虚,闹得更凶了。多下流、多龌龊的话语都毫无顾忌地骂出来。
游悠抱着乐仔跑进卫生间里。关上门,她坐在马桶上,心很凉很凉。
她没有杀死小胖。这是肯定的。但那天晚上,她在臭水沟……尸体手里的那只拖鞋……
这一切,将使她百口莫辩。
说不出口的恐惧,让她把手捏得骨节发白。看到姐姐抱起身体微微颤抖,乐仔懂事地用幼小的身躯抱住她,安慰道:“姐姐,不要怕,乐仔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阿莲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姐姐的。”
听到阿莲的名字,游悠无言苦笑。
不要跟着我 第四章(1)
阿莲,会是善良的小孩吗?
第七日,回魂夜。
十一点五十分。
夜风凛冽。四下无声。月光被大团的乌云遮盖住,城市的繁华被深沉的夜色拉入无尽的深渊里。阴风在荒芜中聚集,黑暗中盛开着大朵大朵的孤独。
一只黑猫在角落里拉长哀怨的号叫。
阴森森的走廊上,一团冥火照亮怨恨的脸。张太太蹲在火盆边,火盆里不断放进去的纸钱蹿起幽绿的火光。整个楼道弥漫着越来越重的灰烬。充满怨气的碎碎念词漠然地穿越森严的空间。
“儿呀,回来哟。找杀死你的人报仇噢!牛头马面哦,请指给他回家的路。”
如泣如诉的声音,延伸成无限的长线,牵引着哪里的魂,慢慢地归来。
死寂的旧楼,在深浓而寒气逼人的夜色中,宛如一副肃穆的棺材。棺材慢慢地打开。一只手从棺材里伸了出来,指向归家的路。
一阵阴风卷着糜烂的气息从入口处迅速地吹过,值班室的管理员好奇地探出头,看到无人的电梯门自动地缓慢地打开,像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