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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布衫低嘶了半声,又退了半步,似有些惶恐。
罗白乃大着胆子进逼了半步,手指快戳到铁布衫鼻子上去了:“你凭什么骂她?!”
铁布衫抬目涩声低吼:“我……为什么不能骂她?!”
忽听绮梦唤了一声:“罗少侠。”
罗白乃一听,只觉柔情万端,柔肠寸绞,马上回首,整个人都酥了一大半,指在铁布衫脸前的手指,也忘了收回来了:
“什么事?”
他这时当然未曾注意:铁布衫眼里已发出凶光。
像一头困兽。
正要反噬。
绮梦柔声道:“你……过来。”
罗白乃马上收回了手指。
其实,他仍忘了收回他的食指,只是他把他自己整个人都“挪”向绮梦那儿,那么一移转间,距离铁布衫那儿已有十二尺余之遥了。
不过,他的手指依然竖在那儿。
只是,并没有指着铁布衫面前而已。
一下子,他的人已到了绮梦身前。
还贴得很近。
来得好快。
快得使他微覆于前额的一绺发丝,飘了起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轻功会那么快,快到离奇。
连逃命的时候,他也不曾使出那么快的轻功来。
绮梦黑眸如昼。
她呵气若兰。
她那一声呼唤,对他而言,犹如玉旨纶音。
“来了。”
他报到。
且十分有军气。
以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
绮梦展颜一笑:“来了就好了。”
罗白乃英武地道:“有什么吩咐?”
绮梦的眼眸瞟了瞟:“你不必再追问下去了,铁拔一向不高兴杜小月跟外人谈话。”
罗白乃保持他那英雄救美的姿态,一指在后头翘着,一手倒提于腰,充满骑士魅力豪气地说:“他凭什么那样骂她?他又不是她老子!”
绮梦静了下来。
罗白乃怕她不高兴,改而骂别的对象:“都是无情大捕头不好,作威作福,把小月姑娘逼哭了。”
这时,无情已跟聂青会聚一起,叫了何文田、陈日月等人,一起研究水质。自聂青提来的木桶里舀了一小勺清水,倒了一勺粉末,俯首细察水里发生的变化,之后,把水泼了,又用另一个小碗,再筛入不同的粉末,来看水里产生的反应。但大家在低头审视的时候,聂青仍不时抬头向绮梦这里望过来,目光青得电镀过似的。
罗白乃越发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在看啥。
绮梦悠悠地道:“大捕头这样说,是想找线索,一定有他理由的。”
“他是名气够响罢了,”罗白乃虎虎生威地道,“要是全盘都交给我办,会更快破案的。他的身体既然那么脆弱,不如多回家歇着的好。”
绮梦笑笑:“他倒是心细如发。”
罗白乃不服:“我更细心。”
绮梦说:“他也胆大。”
罗白乃更不服气:“我更大胆。”
绮梦忍不住故意数落他一句:“胆大?却又不上猛鬼庙去?”
罗白乃一呆,他口齿便捷,马上说:“若果人人都上了疑神峰,谁来守客栈这里啊!谁来保住这世外桃源呀!”
绮梦正想说些什么,却听一人冷森森地道:“这算世外桃源?我看是世外逃原才对──人人都逃到这儿避难来了,结果,这儿就成了杀戮战场。”说话的人是聂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回绮梦身边,像只挥不去的绿头苍蝇。绮梦听了就说:“你不去,也就罢了,还是在这儿上面安全些。”
罗白乃听了,却在心中叫屈:如果大家都走了,谁来保护你?
──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保护你呀!
(那么,自己到底该不该上疑神峰呢?)
(不可以给人小觑了!)
(不入猛鬼庙,岂不是孬种!)
正寻忖间,忽地,放于背部的指头,有点凉飒飒的,猛回头,却看见一条肥大的舌头,正在舐他竖着的食指头。
舐他的是张切切。
他一回首,张大妈就对他咧嘴一笑,问:“你干吗对我翘起了指头?嗯?”
说着,再度伸出了肥大的舌头。
第二章 独木桥生死斗
一 肥大的舌头
几缕狼烟袅起像在苍穹大地间添了几游魂无定。
无情、聂青、习玫红,还有白可儿、陈日月等人,正整军待发,要上疑神峰。出发之前,叶告、何梵跟言宁宁、李菁菁到了前山,去埋葬和清理戍守官兵的尸体,他们大概生了火,烧了腐尸,同时也烧掉了腐坏的东西。
罗白乃却仍在天人交战。
他仍未决定要不要跟无情一队上疑神峰,入猛鬼庙。
去?
还是不去?
上?
还是不上?
他忽而想到习玫红的巧笑倩兮,忽而又念及孙绮梦桃靥玉颊,委决难下,难舍难分。
忽然,他闻到一种臭味。
臭味来自铁布衫。
铁布衫在阴影里狠狠地盯着他。
然后,他眼前闪过一件事物:
舌头。
──肥大湿流的舌头。
一想到这物体,他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噤。
他鼓起了勇气,义无反顾地大步走到无情身前。
无情正坐在轮椅上,何梵跟叶告正为他的座椅装不知什么事物,有弹簧、木栓、齿凿之类的事物,他忽然在这时走了过来,无情不禁抬了抬头,微微有些讶异。
“什么事?”
“我想上去。”
“上去?”
“一道上疑神峰。”
罗白乃边说边后悔。
──那一张如玉靥杏腮、星眸半闭的倩影芳容正逐渐离他远去。
“不行。”
无情说。
斩钉截铁。
“为什么?!”
罗白乃几乎没跳了起来。
“因为你刚才已作出了选择,”无情道,“你不能选择两次。”
罗白乃本来还没拿实主意一定要去,但而今无情一旦反对,他就铆足了劲。
“我刚才可没说不去,”他抗辩,“我只怕没人保护这儿。”
无情道:“我倒不怕没有人保护这里。”
“我也是。”
说话的是绮梦。
“哦?”
无情望向绮梦,他很有兴趣知道绮梦为何那么笃定的原由。
“飞天老鼠。”绮梦说,“我们约好了今天白天,他一定会到。”
罗白乃觉得自己的地位遭受蔑视:“那只铁头老鼠?嘿!独孤怕夜只怕不知孤独到哪里去了,五裂神君也不晓得给人四分五裂扔到哪儿了,这只会飞的耗子就保证不爽约吗!”
绮梦平静地道:“他是个守信用的人。”
“你还是守在这儿吧,”无情道,“看来,这里的热闹,不下于山上呢!”
“何况,”绮梦委婉好意地说,“这儿有人跟你相处得挺好的,倒是希望你留下来共守客栈呢!”
“哦?”
罗白乃这才有点高兴起来:“哪一位?”
“铁拔。”绮梦有点忍笑地道。
“还有切切。”
罗白乃呻吟了一声。
他眼前又出现了一件事物:
舌头。
──一条肥大的舌头。
张切切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热切,昵声向他说了一句:
“你留下来嘛──”
说着,还用肥厚的舌尖,舐了舐她自己肥腴的鼻头。
罗白乃不但可以看见她的舌苔,还可以看到她的舌底。
青筋、蓝筋,还有绯红、赭红交错纠结的舌底:非常清晰。
上山的路上,猛鬼庙就在山峰上,看去也非常清楚。
可是问题却是:
好像走来走去都走不到。
那庙始终在那儿。
他们走了很久,始终没有缩短距离。
上山的路前段还不算十分崎岖,但对无情而言,已经够吃力了。
初时,他还可以自己用手推动轮椅。
那一段,毕竟还是有“路”。
虽然,那只是沙砾满地颠簸凹凸不平的一条窄道,一旁就是悬崖,另一边就是坚硬尖利的石壁。
无情已经“走”得有点艰辛。
但之后就不行了。
因为没有路了。
虽然没有路,但还不算十分险峻。
不过,光靠他自己双手推动,轮椅已动不了。
这时候,由陈日月推动。
这样走了一段路。
山渐高。
坡渐陡。
轮椅吱轧作响。
陈日月推得已有点吃力。
他开始冒汗。
喘气。
于是,由白可儿接手。
白可儿一推,进行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习玫红发现:白可儿好像比陈日月的冲刺力要高很多。
陈日月推轮椅的时候,有很多话说,有时大声,有时低语,有时是跟白可儿说笑,有时是与大家招呼,有时却是低声同无情喁喁细语。
不过,他推动得很慢。
相比之下,白可儿可快多了。
也勤快多了。
不过,白可儿的脾气好像不大好。
他对无情很尊敬、很爱护。
习玫红甚至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主仆之情、师徒之恩、兄弟之义。
但还不止如此。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与恩义,使白可儿他们对无情充满敬爱与亲情,那是平常主仆、师徒、兄弟、朋友之间所罕见的。
她不明白:像无情那么一个冷酷、尖酸,甚至看来一辈子也不会有家室之乐的人,怎么会赢得这些少年人如此尊重、亲爱。
她觉得这些小孩子一定是受到这无情公子的欺骗。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