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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给他翻查出来的。可是,他显然无所获。一切活路,都给封死。若苏公子仍留在楼内,决保不住。惟一的可能,就是绝不可能——六分半堂跟金风纫雨楼毗邻而峙,这本是一条死路、却是苏公子死里求生的活路。”
雷纯微喟道:“死路后面本就是活路,绝崖之后必有苛景,越寒冷时的花就越艳。”
“第三,也只有这条路,是白愁飞封锁不了的,也是惟一一条苏梦枕可以从容将之完全毁灭证据的路,何况白愁飞曾乱用炸药!像苏梦枕这种枭雄,此时此境,也惟有此路可走。何况这是白愁飞认为的地路。他只能把死路走出活路来。”
“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雷纯这回在看她自己的手指,“如果把死路走得好,本就可以走成活路。”
她的手指很尖。
很秀气。
她的拇指上还戴了一只碧眼绿丽的魔眼翡翠戒指!
狄飞惊认得这枚空戒指,
那是雷损死前戴在手上的戒指,雷纯是新近才戴在手上的。
“第四,我加入六分半堂已二十年,就算通向六分半堂的暗道,我也一定知道的,”
狄飞惊既然说了,就准备把话说尽了:“那除非是就在小姐你住的‘踏梅寻雪阁’阁内。”
“对,”雷纯眼里充满了钦佩之色,“地道的出口,确就在‘寻雪阁’内梅林里。”
“想来也是。”飞惊忆想道,“雷总堂主在世的时候,那儿总派一众一流高手守着,雷宝、雷属、雷巧、雷合全布在那地方,你也还没回到京里。”
“我本来也不知道,但爹在‘金风细雨楼’苏公子寿宴里惨死前,曾在我耳边说了两件事。”
狄飞惊也记得参与斯役的人都对他说起这一幕:“雷总告诉了你雨道的秘密?”
“那时候,爹在通道出口布下了天罗地网,重狙击手全部埋伏在那儿,只等苏公子利用这条隧道偷袭六分半堂,他便可以一举歼灭之。”雷纯抿嘴一笑,梨涡深深:“可是苏公子一直没有利用这条甬道。”
狄飞惊点点头,道:“我想,苏公子必须想到当年其上一代与雷满堂交好,既然他知道隧道的秘密,雷总也极可能知晓;雷老总既然知道,就必会屯重兵以待。苏公子是绝顶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做自招其败的事。”
雷纯笑道:“结果,那就成了他日后的求生之路。”
她美丽得十分风情他说:“幸好,你是我这边的人,而不是我的敌人。”
狄飞惊听了心中一震。
然后她又委婉地笑着,笑看自己的指尖,还有指上的魔眼翠戒:
“爹临死前还不止跟我说这句话。”
“哦?”
狄飞惊没有正式地问。
但他的语气却是问了。
——这种语气可以让人不回答他的问意:毕竟没有问出来,就算不回答也不算什么不给面子。
狄飞惊做事,一向留有余地。
——予人留有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了余地。
“他还告诉我,必要时召集‘江南霹雳堂’雷家高手来援的方法。”雷纯眨着一双幽梦似的眼,“除此以外,还有一句话。”
狄飞惊这次完全没有问。
——他从来不问不该问的问题。
但雷纯却主动他说了。
“虽然他可以说是间接死在苏梦枕手里,但在他临终前却告诉我:既然我已死了,就是死了,你要为我建立的大业而活,而不是为我报仇而死,这样我虽死犹活。真正的复仇不是用自己的力量来杀死敌人,而是用敌人的力量来壮大自己。”
狄飞惊听罢,长叹道:
“总堂主果然是非凡人物,见识非常人能及。”
雷纯笑了。
纯纯的笑了,但可能因她眼色依然不改其但之故,令人觉得她是带点悲凄的:
“所以,我们今晚轿子里的客人,才能活到现在。”她指着那顶艳丽的轿子切声他说,“所以,风雨楼里的主人,才可以活到现在!而且——”
她的柔弱显得在此时无比坚决:
“我们还等到了时机,让苏公子重新成为金风细雨楼里的主子:
楼子里的惟一主人!”
然后她忽然改变了话题,向秋飞惊充满歉意地问:
“这么多和这么重要的事我都没在事前告诉你,”她殷切的问,“你不会感到生气吗?”
“你做的都是对的。”狄飞惊似不假思索地道,“你才是总堂主,尤其是那么重大的事,你才不必事先跟我说。”
雷纯向狄飞惊倩然一笑,非常感激的样子。
这时候,那顶艳丽的轿子、轿子里的人却陡地发出一阵令人悚然的呛咳,而且像一个病深疾重的弥留者,一口气把剩余的呼息深吸力吐出来,然后才说了一句话:
“你们的话不一定都对。”
狄飞惊微诧。
雷纯眨着疑问的眼色。
她的眼连悲切、凄迷、猜疑的时候都是郁色的。
“至少你们说错了一件事。”诡异的轿子里诡异的人以诡异的声调说,“我是一个自招其败的人——至少,我重用了白愁飞,就是自招其败的如山铁证。”
一零三:温柔的相信还是
醒来。
温柔。
白愁飞临走前因生怕给这两条汉子“占了便宜”,所以他随手解开了温柔的穴道。
于是温柔温柔地转醒。
第一件事,她便是发现自己竟是赤条条地。
她大惊。
飞红——
——于脸。
“这是怎么回事!?”
她羞呼,抓起床单,掩住身子,之后看见张炭也在,忿叫:
张炭讷讷地,转过身去,又转过来,想跟温柔解释。
正好温柔正设法尽快把亵衣穿上,一见张炭回头,大喊:
“别别别回头!你敢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喂给麻鹰吃了!你这死黑炭头,干什么的,本姑娘不杀了你……”
这时候,她觉得乳首似有点痛痒,仿佛曾给人轻嚼过,那乳蒂略有些刺痛,乳荤也红了一大斑。
——但下身……下身却似没啥异样……
(到底这里发生什么事情?)
(白愁飞呢?那死大白菜去了哪里!?)
所以她见张炭像见了鬼似的疾转过了头,她一面疾穿上衣服(好冷,冻得手都冰了——这时她竟还有余暇这样想)(真羞家!近日因为太冷了,今天还没洗澡,给人这样瞧了真是——这时她居然还想到这些),一面厉声问: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话未问完,她已发现地上倒了五具尸体,其中两个是她认得的,其中一人还是她的好友:
蔡水择(还有吴谅)!
“天哪!”叫了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炭正待分说,忽然听见外面嘶喊争吵声遽然停了下来,完全地静了焉,一时间只听到马队兴履调度进退齐整的微呵。
张炭忙从窗棂往下望去,只见楼下火光猎猎,照得通明,金风细雨楼里的人,人人严阵以待;这时大栅门忽徐徐往两边推开,一队人马,缀缀步入,井然有序,马上为首一人,鹅绒黄色的衣袍,远远望去,仍见其肤色白好,气态清朗,像只是来赴一场吃的玩的乐的盛宴,而且仿佛还无所谓地可以净拣甜的美味的吃。
张炭这回是第二次自白楼凭栏下望:以前他跟王小石为弟兄时。
常在红、青、白、黄四楼走动(玉塔则是苏梦枕的“重地”,别说张炭了,就连王小石、白愁飞也少有徘徊该处),却没有现时这种感觉:
他刚才居高临下一望,乍见自己的“战友”吴谅交头接耳不已,在这四面楚欧的情形下,连少数两名“同僚”,也变得如此人心叵测,使他产生了一种严重的悲情无助感觉:而今再看悠荡而入的王小石,只见他真诚义如赴宴、视死如视乐;凡他过处,敌人都让出一条路来,让他直驱白楼,张炭心中不住喝了一声来:
大丈夫,当如是也!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生死等闲事,抱剑对千军!
——养气不动真豪杰,居心无动转光明。
(对,就这“光明磊落”四字而已矣!)
忽觉鬓边一热。
原来是温柔自左后侧靠近了他,随他的视线下望,就看见坦然分众而入的王小石和他的兄弟们。
“天!”温柔轻呼,她看见王小石含笑遥向她招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王小石也可以直入风雨楼……”
刚披上衣服的温柔这样诧呼,只觉一阵刚刚成熟就给掩罩着的处子体香,馥人欲醉。
张炭不止鬓边觉热,眼里看的是她云鬓半乱、眼儿犹媚,心里想的是她玉软温香火热胴体,一时连脸颊都懊热了起来……
(该怎么告诉她呢?)
(该告诉她哪些事?)
(——告诉她他是为她而遭困“留自轩”么?)
(——还是告诉她蔡水择就是为了她而死、吴谅因她而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