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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派人追查:是谁招揽班搬办入神枪神孙大口那一脉的,也会查个究竟:班搬办到底人在哪里?
是死是活?跟苏梦枕还有没有往来?”
白愁飞一面负手往“黄楼”行去,一面沉吟着问了一句:“班搬办有没有亲人?”
梁何答:“有。”
白愁飞问:“什么亲人?”
梁何道:“他父亲早殁,还有老母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白愁飞道:“他没娶妻么?”
梁何道:“他一向都跟人说:入得江湖,就像出家一样,越少荤挂越好。他那一系,在班门中最是单薄。”
白愁飞道:“再怎么单薄,他还是有家人的,有家人就好办了。”
梁何肃然道:“是。”
他一直佩服这个一向来栽培他的人,因为从这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谈,都可以学得许多他还未能把握烂熟的事物。
白愁飞眼见“黄楼”在里,他忽止了步,仰首负手,望向楼上飞檐悠然问:“班搬办在江湖上的外号是什么?”
梁何马上就回答了:“早年武林中人称之为:‘五鬼搬运,神出鬼没,遇上他没办法’,近年江湖上只简称之为‘班师’而不名之。”
白愁飞点点头。
听到梁何的报告,他内心里也受到冲击。
冲击力是来自他手上有梁何这样的人物。
——这等新秀,只要假以时机/时日/时势,很容易便会超越过自己,甚至万一不慎,要取代自己,也在所不难。
但就是要有这样的部属,自己的势力才能壮大,组织才有前途;他还没有想到的事,部下替他想到了;他仍没做到的事,手下替他做到了。这才是真正有用的属下。
只惜有用的人才往往也是危险的人才。
白愁飞见梁何如此心细精明,对要追查的人之身世履历和相关事物,调查得如此巨细无遗,他心里高兴,庆得人手,但也暗里警惕,戒心大起。饶是在此际遽变万端,需要他集中精神一一应付之际,这意念依然如电光火石,白驹过隙,一闪而过,而又一再隐现,迂回不去:
——内奸比外敌更可怕!
——家贼比强盗更难防!
——“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是怎么给干掉的?那是因为他误信了郭东神,以为那是他一早派出去的“卧底”,予以重任,不再提防,没想到却着了苏梦枕的“反卧底”,使雷损一败涂地、惨死当堂;而今飞惊和雷纯虽在力撑大局,但“六分半堂”盛名气势,可谓已远不如四年前了。
——前宰相傅宗书是怎么死的?那是因为他相信王小石会为他狙杀诸葛先生,以致反而俊惨在王小石的“倒戈一击”之下!如此说来,他也算是死在一个“卧底”的手里;如果他不信任王小石会为他行刺诸葛,便断不会对王小石不加设防。
——“迷天七圣盟”何以衰败?关七神智渐失是一个主因,但重大的原因可能是:
关七后来太信任他的五、六圣主。这五、六圣主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谁也不清楚。但自从他们当政坐大之后,“迷天盟”得鸡犬不宁,内乱频主,也是因为“自己人”而累了大局/大势/大好前程!
——至于眼前的苏梦枕,为何遭致惨败,生死未卜?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信任了自己!
卧底!
——这是最可怕的两个字。
不怕外面侵袭,至怕自内腐蚀,这才是无可救药的。物必先腐而后虫生。“卧底”
是表面上跟你认同、看齐、同一阵线,直至他完全跟你融合成一团体里和一分子,然后,在适当的时机,他才来分化、异化、改革、革命,最后还要了你的命,毫不着力地取代了原来的权力。
敌人要对付你,不管胜败,都可以招架、反击,他在攻击你之际同时也有破绽让你有机可趁。卧底则不是。他在暗处你在明,只有你信任他,他在安全的位置,在你对他推心置腹的时候来暗算你,让你死不瞑目,措手不及。所以最可怕的敌人是卧底。当你发现他是“卧底”的时候,他多已有足够的能力“起清”了你的“底”。只要有一日“卧底”腾身“上”了“机会”,或把握住绝妙的“时机”,那就像雷损、傅宗书、苏梦枕崩败逃溃之时,也可能是自己也要面临的危机。
白愁飞微微咬牙。
他深呼吸。
气入丹田,化成一粒球,溜圈起伏,凝聚分合,这时候,他的头脑就觉得特别清晰。
他也在这万绪千头之际,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要提防自己的手下,必要时,杀掉几个有用的手下,也好过有一天养虎为患使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决不让“卧底”“卧”上了他所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时势与时机。
他可不是苏梦枕。
苏梦枕爱材,求材若渴。
他爱的是权。
如果任何人材威胁到他的权力,他就当是一堆废柴。
——柴是拿来烧的。
他自己才是山上惟一的大树。
不惜树大招风。
他手上只要草,不要千乔万木齐表碧深。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山高于仞,无欲则刚——白愁飞有极大野心,当然有欲,而且欲求奇强;可是他如要成大局、办大事、创大业,若无胸襟似世上豪杰精英,不能有容又如何有大气局/器局/格局呢?
白愁飞或不管这个。
他认为世上有两种人材:
一种是听话的。
一种是不听话的。
他只是第一种。
他要清除掉第二种。
问题是:一味唯唯诺诺,俯从奉迎的,到底算不算人材?这种人在遇难遇事遇考验的时候,究竟会不会尽赴难、义无返顾呢?
白愁飞不知道。
他也不管这些了。
他做事的方法跟苏梦枕不同。
方式也不一样。
——所以天底下事,交得知心好友,真是可遇不可求,而用人,尤其是任用能材能人,却最是困难。
二十九、旧机
“绰号是一个人的总结,不管那是对的还是错的总结,但那毕竟是个总结。”白愁飞心里想了许多,但也不过是瞬间的事,谁也不知他想了什么,而且已下了什么决定。
“你应该根据他的外号追查下去。”
梁何一时未能全然理解:“外号……?”
“如果一个人叫‘金刚不坏’,那么,就一定经过苦练,武功走刚猛那一条路线,不近女色,而且要找到他的罩门,才好对付。假如一个人叫“独臂神尼’,你先要弄清楚她断的是哪一只臂?是怎么断的?如果是给人斫的,究竟谁是她的仇家?她在哪一庙里挂单?为何出家?找到这些,往往就能找到对付的方法,甚至也能找出她的行踪。”
白愁飞道,“班搬办既然叫做‘五鬼搬运、神出鬼没、遇上他没办法’,他的轻功、匠艺和阵法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这点在对付他的时候自要当心留神,人称他为‘班师’,可以想见他从早年的好大喜功转为近年的以简就繁,而且顾名思义,自然便有不少服膺于他的弟子,找出他离开班家的原因,找他的对头班仁马联手,找他的弟子下手,班搬办就搬不了哪里去,办不了什么大事。”
“是。”梁何领悟了。他跟在白愁飞身边,获得权力的喜悦还在其次。他这样的人材,他颇自信到哪里去都受人重视。但更可贵的还是从白愁飞身上,不管一言一谈、一举一动间,学得了不少事理,这才是他最重视珍惜的。“我晓得了。”
“还有一个线索,”白愁飞冷然道:“你遗漏了。”
梁何神色不变地道:“你指的是余少名?”
白愁飞心中一禀:啊,他居然也留意到了。
但只冷笑一下,问:“他受谁的指令?跟谁同伙?这是毒根病灶,务要查清楚。”
梁何恭声应道:“这事情我也请人查了。”
白愁飞道:“谁查?”
梁何恭声即道:“孙鱼。”
白愁飞即道:“传。”
孙鱼马上来了。
孙鱼比梁何更年轻,神志更毕恭毕敬,眉粗、眼小、脸上常带着笑意,脸上也常长着痘子。他腰间配着一把短刀,刀鞘上的装饰十分精致温柔。
他的报告比梁何更简洁,语气也更谦恭。
“禀告楼主:余少名原隶属于刀南神的‘泼皮风’部队,我们已找人盯梢他较有往来的三个朋友,也拔出人手去监视他的家人了。请示楼主,我们该怎么做?”
白愁飞道:“余少名那三个密友,若能提供线索的,立即逼他们说出来。不肯说的、不辨忠奸的、不立场分明的,一概杀了灭口,杀错了不是罪过,留着可能使自己受罪的才是愚蠢!”
孙鱼稽首答:“是。”
白愁飞问:“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孙鱼即答:“我先向梁何大哥请示。”
白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