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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一声妖妇,早已喊醒了花无多。
她缓缓抬起头来,站直了身子,挺立于风中,却仍显得那般单薄而无助。
听清了城墙上所有人的话,她蓦地狂笑起来,声声道:“刘修,还记得吗?大明湖畔,我们曾一同承诺过,要记得那日的日出,若谁死了,那么活着的人就要替死了的人记得。刘修,刘修!你听着,翌死了,我死了,你就要替我们记得,那是誓言,终身不能悔改!”言罢,她再次冲向了城墙上的尸身,义无反顾不死不罢休。
望向再次飞向城墙的她,刘修目光痛得瑟缩,一把取过了自己的黑白羽翎箭,断了箭头,搭了弓上,拉满,三只无头箭同时朝她的方向射出。第一箭,第二箭,第三箭,她一箭都没有躲,三支箭带着莫大的劲力毫不留情地射入了她体内。
还记得在庐州竹海他们亲手盖的小屋前,他能同时射三箭时的兴奋与她的手舞足蹈。彼时,他在她眼中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修。她为他骄傲,为他而觉得幸福。他说:当初在书院的比试,若再来一次他必然能赢。她听后不仅不生气还替他开心,内心还暗自藏了几分得意自豪,因为他是她的修。因为他说,他是为了她而苦练,因为那样才能保护她。
眼见她一箭都不躲避,生生受了他三箭,重重地跌落出去,在地上拖出数丈血迹,直到撞到巨石上方才止住去势,再无飞上城墙之力。他闭上了眼睛,生生断了手中的弓和箭筒中所有的黑白羽翎箭,箭尖刺破了手掌,满手的鲜血也察觉不到疼痛,直到全部断了,弃于地上。
从此,他再不用箭。
她仰躺在巨石上,鲜血从嘴角溢出,身上的箭伤是那么的痛,痛得她只看到满眼刺目的红。
她想要坐直身体,却一次次力不从心地倒下,她想笑,出口却变成了咳。她抬起手臂,握住了胸口那只黑白羽翎箭的箭尾猛地拔出,喷涌而出的鲜血染尽了衣衫,绘成了忘不去的恨。
他闭上眼,压下口中的血腥之气,转身踉跄下了城墙。
若不是你心中最爱,那便恨吧。他如此告诉自己,却只觉眼前一黑,一脚踏空,跌撞在城墙下。有人过来搀扶,却被他狠狠推开,却再也压不住口中的血腥之气,生生吐出口血来。
旁边有人惊恐地叫了声,“王上。”
他抬眼看向公子紫阳,道:“无碍。”推开他,正欲起步。
却在这时,突听城墙上刘欣大声道:“弓箭手准备!”他一怔,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骤然袭来,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听齐欣似用了全身力气喊道:“放箭!”
一瞬间,他停了心跳,“不要”二字惊颤地脱口而出,无力又惶恐,轻易便被离弦的箭声淹没吞噬。
他疯了一样跃上城墙推开众人向城下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永远身着黑衣的人护在了她的身前。
是唐夜。
恍惚间看见无数支亮晃晃的箭头全都飞向了自己,她躲不开,也不愿再躲。箭声破空而来,划出铮然之声,她丝毫也不觉得害怕,望着城墙上那不复往昔飞扬风采的尸身,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闭上了眼睛,扬起一抹笑意,仿佛回到了那一日,满园盛放的菊花中,他闲适地坐在亭下看着书,听到脚步声,回眸望向了她。
她伸出手去,动情地唤着:“翌。”
唐夜与方圆几乎与花无多同时赶到。
唐夜以为刘修并不会伤害她,可他错了。
他看到花无多跪下向刘修卑微地乞求,他听到花无多说起大明湖畔往事的凄厉笑容,他亦看到刘修向她射出的三支箭,她不仅没躲还迎了上去,当上百支箭头同时射赂她的时候,他甚至看清了她满足的笑容。他想都没想便飞身扑了上去。方圆伸出的手也只抓住了他衣衫的一角。
面对花无多难以置信、惊呆的面容,他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眸中闪过一抹柔光,那是一抹从未对世间任何人展现过的柔和,却仅仅在这一刹那面对着她,绽放。
他闭上了眼睛,松懈下来的身体依靠在她僵硬的肩头。这是他第三次救她。也是最后一次。
曾经……
每晚,他都会跃上房顶吹箫,他的箫声是一种指示,让棠棣的人知道他的位置。自从第一次开始,陪伴他,听他吹箫便像是成了一种习惯,每晚他都吹箫,每晚她都会坐在他身后,听他吹箫,而后睡着。
可惜那晚对面来了个不请自来之人,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撑多久。听到身后浅浅的吐气声,他放下嘴边的长箫,转头,望了她一眼,只一眼,便转过头去,微一沉吟,便无声无息地起身,自行回屋歇息去了。
那夜,月亮就在眼前,出奇的明亮和美,他睡不着,便坐在屋内擦拭着长箫,忽然听到院中有异响,听声音应该是屋顶的她醒了过来,顺着虚掩的窗缝,无意中看到她在院中玩起了他有意不曾让人打扫的落叶,一个秋天的落叶,已累积得很厚。夜色下,一袭红衣的她,脚踏鹿皮短靴,在地上施展着轻功,旋转,移步,落叶在她脚下凝聚而后散开,铺展于地,似形成图字。而她却站在中央,头顶月亮,月光下掐起了腰,仰天大笑,样子竟是那般张狂得意,却诡异地没发出任何声音……那模样……让他顿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一会儿,见她走进了房里,四周也没了声响。沉吟半晌,他终于推门走了出去。站在方才她无声大笑时所站的地方,向地上看去,只见地上有序铺展的落叶已被秋风吹散了些,但仍隐约可猜出地上落叶铺散开来所写的字。
幸福。
直到那一刻,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伫立在这个位置,不知不觉间直到晨曦。
而此刻,风早已将“幸福”二字吹散。
那是他此生从未抓住过,也不再能抓住的东西。
曾经……
当他自黑暗中睁开双眼,第一眼望见的就是她苍白无生气的脸,紧紧环抱住他的手臂,有着他从未感受过的执着和守护,弱弱渡过来的内力,是她临死前也不放弃的坚持。他心中在微微悸动,因从未有过。异常明显而无法令他忽略的悸动。
她说:“我还不想死……啊……”
他其实知道他们不会死,却不告诉她。
她说:“昨天我背过你,今天换你背我。”
他试图甩她下去,她却死扒着不放,仿佛被逼无奈,他背着她走。心中却涌起了不熟悉的欢喜,那是他第一次背着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他偷偷流泪,那是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伤心,心忽然沉了下去,因为知道,那悲伤是为了谁。而让他们分离的人却是自己,他矛盾着,复杂着,到了京城,当她说要走时,他毫不犹豫地先行离去,他以为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他再不会与她有交集,可她的身影总会不期然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他终于明白自己其实是在逃避。
明明可以不去刘修的喜宴,可一种莫名的牵念让了出现在了那里。她的伤心,他全看在眼里,在她揭穿身份的一刻,令他震惊的不是她的欺骗,而是,她竟是他指腹为婚的事。
那是,他此生有机会拥有却也不能抓住的东西。
错过了开始亦错过了结局,靠在她的肩头,他浅浅笑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他从未笑过,从未。
方圆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重重地跪在地上,望着唐夜的尸身,眼中空洞无泪,似看不惯他身上的一根根刺,麻木地伸出手去,握住唐夜背后的箭羽,猛地一拔,而后又握住另一支……
直到拔完所有的箭。满身满手的鲜血,他方才站起来,挟起昏死过去的花无多及少主唐夜瞬间远去,天边破空传来绝厉的誓言,“我方圆对天发誓,棠棣必为少主唐夜报此血海深仇,至死方休!”
唐夜猝死的消息传回唐家,当唐家之主唐卓山看到唐夜千疮百孔的尸首时,悲痛欲绝。唐夜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这个儿子不仅长相出众,对他孝敬,还博学聪颖,每当有人提起唐家、提起唐夜他都甚感骄傲。这个儿子仿佛一则传奇,在江湖中有着不败的地位,也标榜着唐家在江湖中不可动摇的地位。想起自己为了妹妹一意孤行给他定下方家这门婚事,才导致他今日为了方家那个祸水女儿不顾性命,死得如此凄惨,他越想越是内疚。那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却在酒后,无间中看到自己的妻妾因唐夜猝死不仅不悲还偷偷暗喜的神情,他悲怒之下杀尽了自己的所有妻妾,而后消失于江湖,从此不知所终。
自唐夜死、唐卓山消失后,唐枫接管了唐家,成为唐门之主。天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唐枫就是曾经血洗江湖的杀手无间,唐家才是杀手组织棠棣真正的幕后黑手。此时,接管棠棣的却不是唐枫,而是方圆。原本与刘家有亲戚关系的唐家,也因唐夜之死而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