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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笑云终于忍耐不住了,怒道:“这郑凌风也当真是个翻脸无情的小人,是他将您强自囚禁在此么?”话音才落,又觉体内如百虫齐噬,痛楚难当。
“那倒不是,”灵照笑容不改,“老衲是心甘情愿留下的,终有一日,老衲要劝得郑凌风悔过从善!”玉盈秀和任笑云听他以一种无比淡定从容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心中全忍不住升起一份难以言喻的感喟钦佩。
灵照又道:“这两年来,老衲虽常与郑凌风坐而论道,却少在帮中抛头露面,故玉姑娘不识得老衲。在我看来,青蚨帮虽越来越是兴旺,却不过是无源之水兴起的一时浅波罢了,邪缘一了,报尽还来。老衲在魔窟安身,倒是救了不少的人。今夜一个女娃子哭哭啼啼的,求郑凌风救你,我便来了。”
笑云听他如此一说,知道唤晴无恙,心下稍安。“原来这个女娃竟是郑凌风失散多年的女儿,不知如何却给沈炼石抱去了,”灵照笑吟吟地道:“我瞧这个自称唤晴的女娃对任施主甚是牵挂,郑凌风对她倒还看重,料来对任施主自然也会照顾一些。”
虽然不知笑云口中的唤晴如何成了郑凌风之女,但有了这层原故,任笑云一时便不会遭受青蚨帮的诸般毒刑了,玉盈秀不由长长松了口气,又想:“素闻‘灵僧癫道,灵针妙药’的大名,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了与武当梅道人齐名的灵照大师,云哥这一次必是有救了!”忙问:“大师,您瞧他的伤要紧么?”
灵照的两道寿眉慢慢皱起:“这位施主自身内力惊人,实为老衲六十载未见之奇。依老衲浅见,他必有非常之奇遇,不然难有这等境界。只是天下飞来横财,常随非常之祸,眼下他体内有数股内息雄而不稳,聚而不安。这道理便如同在他体内伏了数条毒龙,这毒龙驯服之时,自会任其驱使,但机缘一到,便会张口反噬。实不相瞒,以他这等境况,若不以上乘心法降服这股戾气,不出十载便有走火入魔之忧。”笑云见他仅以三指诊脉,却将自己一身内力的前因后果说得一清二楚,不由心中又敬又忧。却觉手上一紧,玉盈秀的柔荑已在微微颤抖,手心全是冷汗。
灵照沉思片刻,又道:“他心脉浮动,显是在一十二个时辰之内曾受过一番毒热之气的荼毒。他根基本来不稳,重伤方愈,便与郑凌风这等绝世高手过招,便立遭内气噬体之厄。”
“大师,”玉盈秀急道,“请您说什么也要救他!” 灵照轻轻点头:“好在这位小施主宅心仁厚,性子淳和,倒是一副吉人天相。此时遇上老衲,想来也是天意。”说到这里,他忽然止住话语,象是凝神倾听什么,隔了片刻,才道:“有人向这里来了,玉姑娘还是先走一步为好。”笑云也觉玉盈秀留在此处危险无比,也道:“秀儿,你还是快走!”
玉盈秀只得依言站起,但犹有些恋恋不舍。灵照笑道:“放心走吧,不必冒险前来看他。不出七日,老衲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情郎!”玉盈秀给他说中心事,登时脸上一阵发烧,虽然脸上抹了易容所用的膏粉,但秀目中眼波流动,仍是流出无限娇羞来。
她深深地瞧了一眼笑云,忽然退了一步,一下子跪在地上,一字字地道:“好,便请大师受我一拜,”不待灵照言语,便砰的磕了一个响头,“大师费心了……”灵照垂下眼帘,轻声道:“出门左转,便不会遇上人了。玉姑娘一路平安!”
玉盈秀应了一声,再含情脉脉地瞧了一眼笑云,才反身出门。
灵照瞧了一眼那昏沉不醒的青蚨帮弟子,笑道:“他睡得倒正是时候,”沉了片刻,又道:“玉姑娘去得远了,这一路平安无事,你该放心了吧。”任笑云轻轻点头,只觉这老僧虽未给自己举手疗伤,但说得每一句话都让自己心地安稳。
“天下医家常将老衲与武当梅道人并称,唤作‘灵僧癫道’,”灵照和尚的话语中有一股淳和端正的韵味,让笑云的心跟着静了下来,“其实梅道兄天纵英才,博采众家,实在老衲之上。不过术业有专攻,老衲精研子午流注,虽不敢说并世无双,但治你这伤,却正好对路!” 灵照说着将一只手缓缓按在他臂间“列缺”穴上,立时就有一道真气蓬蓬勃勃地缘着任脉而入,他心内的烦恶之感立时大减。
片刻之后,他体内气机虽是依然不顺,但开口说话,已是无妨了,便将自己当初助沈炼石打通内力,又在真人府无意中得了陶真君的一身内力之事说了。灵照和尚也觉甚奇,又听得他日前遭了林惜幽暗算,亏得玉盈秀以金针妙术医好,才微微点头:“林惜幽的毒龙劲散入你体内,虽经金针拔除干净,却也是你这次内力反噬的一个助缘。但此厄提前发作,就好医了许多,所谓因祸得福,便是此理!”
“老衲性子粗疏,行走江湖,常常懒得带上银针,便将少林一指禅为根基,化内气为金针,自号‘一指针’。这‘一指针’么,”他的手掌离开了列缺穴,跟着伸出一指取在他“照海”穴上,“遵奇经八法,井、荣、俞、经、合五俞,以生成数术为补泻,一气贯通,法简效宏。施主八脉之中伤了任脉、阳维、冲脉等五脉,老衲每日为你灸通一脉,五日之后当可小愈。七日之后,当尽除你身上之伤。”
任笑云见他说话之间,额角已经渗出了点点汗珠,心下不由涌起一股热流,道:“多谢大师了!”灵照却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只是不管你这伤如何见好,都要装作病痛难愈、终日昏迷之状。那郑凌风对你忌惮得紧呀!”
笑云见他虽然故作轻松,言语却甚是郑重,忙点了点头。
飞云惊澜录 第十七章 侠友龙朋方聚会(3)
第十七章 侠友龙朋方聚会(3)
玉盈秀一路履险如夷地出得庄来,才长出了一口气,展开轻功,趁着夜色直向鸣凤山而去。黎明时分,耳听得前面水声潺潺,却是已经到了一条小溪之前。这时候她又饥又渴,便那小溪边饮水歇息,将那身青蚨帮的行头脱去,换回了自己的一身女儿装束。
朝阳终于拱起了身子,从乌云深处挣扎出一丝亮丽的日色来,映在那溪水上,便照出了她的脸。这时脸上的膏粉已随波而去,水中便跃出一张绝艳的容颜来。她盯着那水中的如花娇靥,心中竟生出一种隔世般的恍惚来,任笑云那张毫无机心的灿烂笑脸又慢慢浮现出来,让她心内又是甜蜜又是忧愁,心下暗暗打定主意:“七日之后,说什么也要再回振北分舵,救出云哥来。”
正对着自己的艳影发呆,忽听得身后蹄声响亮,驰来一队人马。玉盈秀回身一看,却见来的这十几人器宇彪悍,衣衫行囊内都暗藏刀剑,显是江湖中人。人马中当先领路的是一个骑黄骠马的白脸汉子,剑眉朗目,唐巾飘飘,一身白色直裰外罩着一袭时人罕见的对襟紫花罩甲,倒显得风神不俗。这汉子身旁是一个骑枣红马的美貌女子,头箍上高挑盘龙髻,容貌生得甚有韵致,只是红衣外再披着一件金色比甲,瞧上去就多了几分生硬。
瞧见来人不是青蚨帮众,玉盈秀心下微松,又见那白脸汉子的黄骠马神骏高大,心下一喜:“正愁回山路远,这里却来了个送马的。”对面的十几个男人瞧见她风姿嫣然地俏立在朝阳下,都不禁心神震荡,十几双眼睛不错眼珠地直盯了过来。
那白脸汉子眼见这白衣少女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瞧着自己,只当自己风度超俗,惹得佳丽垂青,更是心热神动,催马上前两步,轻嗽一声,正待言语,一眼间瞥到身旁那红衣女郎一张阴沉似水的俏脸,急忙干咳两下,硬生生地将那句话咽了下去。
玉盈秀冰雪聪明,妙目一转,已知端详,轻飘飘地跨上一步,樱唇微嫣,笑道:“这位大哥,你们要去哪里?”那汉子白净的脸上跃出一层激动的红,言语之前仍是咳嗽一声:“在下陆……这个路、过此地,前往……这个大同探亲!不知姑娘芳名,仙乡何方?此时要去何处?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小生可否帮得上忙?”玉盈秀见他刚说话时,紧张得言语结巴,随即又客套得过分,一连串的问话显得憨态十足,不觉好笑。
那红衣女子却哼了一声:“管得倒宽,只差问人家生辰八字了!”那汉子一愣,一脸潮红登时四散飞尽,情急之下又猛咳了几声。玉盈秀瞧他二人好笑,童心忽起,伸手挽住黄骠马的缰绳,秀眉微蹙,道:“小妹也是大同人氏,行至此处迷了路,又将脚踝扭伤了。这位大哥能否行个好,借我马匹一用。”
“小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