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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了。唉,我的爹娘也许早就不在了,就算活着,他们当年就不要我,把我扔到国清寺,现下就算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沈瑄急道:“不会的。当初他们一定是情非得已才,才把你送到寺里去。或者,或者你家中出了事情,以至你与父母失散开。倘若他们现在见到你,一定欢喜的得厉害。天下做父母的,那又不疼亲骨肉的?”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可是的的确确墓木已拱,永无会期,不觉声咽。
蒋灵骞凝望着他的眼睛,半晌不语,忽然道:“这些无聊事情,我怎对你说了这许多。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可不许叫。”
沈瑄微笑道:“我仍然叫你离儿。”
蒋灵骞一愣,心想不让他叫灵骞,若真的叫蒋姑娘,又未免太奇怪,于是道:“那也很好,我仍旧是离儿。”
沈瑄找来一些树枝稻草,在门后避风处铺就一个垫子,将蒋灵骞安置在上面睡下,自己在另一处远远躺下。此时已是二更天了,走了一日,身上十分疲惫,他却偏偏睡不着,心里想着蒋灵骞的话,久久平静不下来。如此折腾到半夜,总算勉强合了眼。
第六回 俪影轻鸿
夜里忽然醒来,沈瑄不觉又朝蒋灵骞的卧处望望。那张草垫子上竟然空荡荡的没人,沈瑄一惊,跳起身来,四下一看并没有蒋灵骞的身影。他心里着急,点燃了一支蜡烛,举着四周照了照,又在庙堂前前后后的找了一圈,仍是没人。沈瑄一时心乱如麻:她不告而别,是为什么?这样晚了,脚上还有伤,又是到哪里去了?难道是回钱世骏那里去了,但她白天的言语中已露与钱世骏决裂之意,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何况就算是回去也没有理由不向自己告别再走。说不定是钱世骏找到他们,就带走了她,但自己何以竟毫不知晓?也可能是汤慕龙,那毕竟是她的未婚夫,她随他走了……
沈瑄走到门外,夜风冷冷,长河渐没,周遭一片寂静,一两只寒鸦仍在枯枝上啼叫。“我须得找到她的下落。”沈瑄主意已定,就沿着那条山道继续向前走去。匆匆忙忙向前奔了也没多远,眼见下面正是钟山脚下的市镇。但镇上火光冲天,一片混乱。参加大会的群豪住店的那条街早已陷入一片火海,到处鸡鸣狗跳,人们呼叫着跑来跑去,不时夹杂着刀光剑影和厮杀声。沈瑄暗道:不好,离儿多半在这里,说不定会出事的。当下更不思索,就着火光向钱世骏的住所摸去。
那座宅院几乎全被大火吞噬了,人早已跑光,烧断的房梁噼噼啪啪的掉下来。热浪灼的沈瑄的脸发疼,他心里一片迷茫。正要冲到火中去看个究竟,忽然发现那边一道断墙下蜷着一个人影,怀中抱着一件东西,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沈瑄冲过去看看。那人忽然抬起脸来,看见沈瑄,轻轻的欢呼了一声,原来正是蒋灵骞!沈瑄也无暇细问,急道:“你还不快跑!”蒋灵骞站起身来要走,忽然一下子又跌倒在地上。沈瑄将她一把扶住,蒋灵骞低声道:“大哥,我,我左脚也伤了,走不了了。你快躲开,要让他们看见你就麻烦了。……会有人来救我的,不必管我。”她话还没讲完,沈瑄已把她拉了起来,将她怀中那件东西自己背上,抱起她就向外冲去。
沈瑄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样大的力气,马不停蹄的一口气竟然奔到了镇外。看看火光稍远,才渐渐缓下脚步,此时方觉得气喘吁吁。低头看见蒋灵骞静静的靠在自己肩上,急急问道:“离儿,你的左脚怎的伤了?”
蒋灵骞道:“我右脚不灵,从墙头跃下时倒在了地上,偏偏一根烧断了的房梁又迎头砸了下来,我赶快滚到一边,可左腿还是被砸到了,疼得不行,连站也站不起来。幸亏你来了。嗯,也幸亏钱世骏他们早走了,否则不免又落入他手中。”
沈瑄焦急道:“伤到了腿骨么?我给你看看。”
蒋灵骞道:“不,不。你别急着,我还忍得一时。此处到处都不免会碰到钱世骏的人,你快带我先离开这里。”
蒋灵骞见状道:“你奔跑时,应当用我教你的轻功,调理气息,就又快又不费劲儿。”
沈瑄点点头。
蒋灵骞又道:“那一门轻功我只教了你一套,还有几套。现下再告诉你一套,用来快速奔跑更为合宜的。”旋即将口诀一一道来。这一套轻功虽与前一套不同,但要义精神是一样的,只在技巧的精细之处略有改变而已。沈瑄听了两边口诀,已然默记于心,不待蒋灵骞解释,自己已经明白了。他走了几步试了试,觉得步履如飞,气息平和,果是不同,喜道:“离儿,你们天台派的轻功果然是高明的紧,就连我这种一些儿也没有功底的人也一学就会。”
蒋灵骞“嗤”的一笑,道:“天台派的轻功再好,也是不能一蹴而就的,总须练个三年五载,才能打通各种艰难繁琐之处。我在悬崖那边教你的叫做”青云梯“,用来攀登绝岭,云梯直上。这一套却叫做”踏莎行“,练得好时,日行千里,没人能够捉住你。这套功夫其实是最基本的,当年我单是练这个,足足花了三年。倘若练得好时,踏着水面行走都无妨,那便是天台绝技‘玉燕功’了。”
沈瑄道:“踏莎行,这名字倒风雅得紧。原是曲牌名字,却做了一门武功的别号,可见你爷爷是个文武全才。”
蒋灵骞骄傲道:“那个当然。我在江湖上逛了这一年多,还没有见到过能像我爷爷那样武功又好,读书又多,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人。像什么钱世骏啦,范定风啦,什么这个帮主那个掌门啦,通通及不上我爷爷。”她想了想,眨眨眼睛又道:“沈大哥你倒是很渊博,只可惜……”
沈瑄接道:“只可惜我不会武功,连一点三角猫功夫都没有,因此更是万万不能和你爷爷比了。”
蒋灵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会武功,却三下两下的,就练成了如此艰难的青云梯和踏莎行。别说是像你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是一般习武之人,不是已练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也万万不可能学得这么快。这是为什么?”
沈瑄一听,自觉茫然不解,当初跟着乐秀宁学习洞庭剑法,进益迟缓,学无所成,也没有发现自己身具习武之异禀,可以速成奇功什么的。而这天台派的轻功,如魅如仙,神奇轻灵,显然是武学中极其高明玄妙的功夫,怎么自己这样轻而易举就练会了?他摇摇头,反问道:“为什么?”
蒋灵骞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只是笑眯眯的说:“我不知道啊。”
沈瑄看她的眼睛滴溜溜的瞧着自己,意思不过是“你可别装啦,我早知道啦”,心里更是糊涂,道:“离儿,我真的不知道,你告诉我罢。”
蒋灵骞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
沈瑄听得喊声来自西边,不假思索的立刻向东飞奔而去,脚下的“踏莎行”使得如腾云驾雾一般。沈瑄从来没有运用轻功跑过步,这一下连心都不免飘飘然起来。然而追击者的脚力也不弱,跑了一会儿,耳听着跟从的一大帮人落得远了,为首的一个却在几丈之外紧追不舍,显见得轻功甚佳。蒋灵骞回头望去,急道:“又是九王府的人,怎么这样冤家路窄!”原来,聚集钟山大会的群豪见街上突然起火,料想是吴越王妃安排奸细所为,欲施偷袭,但却又不见有人动手杀人。于是分头守住了几条要道,想要捉住一两个敌人。钱世骏早已带着手下逃出火巷,并没看见蒋灵骞,但却正好把着这一个方向的路口。其时小镇上已然乱成一锅粥,方才沈瑄抱着蒋灵骞奔走,只是与逃难的百姓在一处,并没被人留意。后来蒋灵骞教与他上乘轻功,他试着练成,走将起来,飘飘若草上飞,在懂得武功的人看来,一眼便知是有工夫的,一般人哪里能如此。——于是反倒露了形迹。一前一后的跑了数里地,沈瑄费尽心机左穿右绕,始终甩不掉跟踪者。看来人家见他忙不迭的跑得如此快,更是认定非抓住他们俩不可了。“踏莎行”妙是妙,沈瑄究竟是初学乍练,能够使用却没练足劲力火候,与蒋灵骞的轻功仍不可同日而语。追兵渐渐逼近,一把飞刀从沈瑄耳边“嗖”的擦过,削下几茎头发。沈瑄吃了一惊,心神大乱,脚下的力气顿时泄了下来。心道:“罢了,罢了,今日只怕是逃不脱了。怎样别让离儿被他们发现才好。”
忽然看见路边树后一个稻草堆,应当是左近农家打完麦子之后在此堆放的。草堆颇大,足有一座小茅屋高。沈瑄立刻有了主意,他绕到草堆后面,把蒋灵骞靠着草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