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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理解。袁尚自不必说,那位既想另立天子以图从龙之功而续家族荣耀,却又是当初虎头蛇尾的诸侯讨伐董卓联军盟主的袁绍膝下第三子,同时也是据传国神器而生妄称帝的袁术的亲侄子,这等身份,倘若放在武帝朝那般朝政清明,天子威势无两的时候,按照大汉律,早就是个连坐的罪过,哪里还会容得他们得以觐见天颜?
而另一个,刘协却是更加知之甚详。就因为那么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策略被眼前之人一语道破,李傕、郭汜、曹操,甚至还要算上有那心没那胆的袁绍,一帮人几乎是接踵而至,为的就是图他这可居的奇货,以达成自身势力强大的目标。所有的礼义廉耻、忠君诚臣,在这赤(裸)裸的利益的诱惑下,皆成了虚妄空谈。
放在之前,刘协只恨不得将老袁家和这心思歹毒之辈生吞活剥了也不解恨,眼下却是还要为了更大的也是最近的“威胁”,来和颜悦色的接见这两人,也就是刘协在经历了诸多事后性子已经被磨得不同他这年纪的沉稳,否则,单单凭董承的面子,说不定刘协还真会借曹操之手,先报了这一桩私仇再说。
“特来为陛下献冀州而来!”相对于刘协的故弄玄虚,沮授倒是开门见山的多,而且刚刚刘协在初见两人时,眼眸中难以掩饰的一抹厌恶之色,却是早已被沮授看在了眼中。既然彼此间已经没有至少表面上可以开开心心叙一叙君臣之义的可能,便也只有利益可以打动彼此了。沮授不等故意给两人下马威的刘协说出平身二字。便自站起来说道。
“呵!笑话!不知冀州何时已成我大汉国外之国了?我大汉土地,又何须你来进献?”因为沮授的举动,让刘协又添了几分厌恶之色。若非董承在一旁使劲的使眼色。再加上之前在两人尚未进殿时,董承针对如何利用这两人遏制曹操得势而不伤刘协同曹操之间关系的一番论述,说不得自认为已经足可以压制内心怒气的刘协,当即就要爆发出来。让这两个不知天子为何物的“奸贼”,也好生感受一下天子之威。
“陛下当真心中所想如此么?”见刘协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言不逊而生怒,沮授便知道自己刚刚同袁尚所言的天子心思,果然正如自己所料。因此说话也愈发没有顾忌起来。道:“天子现在的处境如何,想必无论是国舅还是我等,甚至是陛下自己。都深有体会。沮授即便是之前有过轻狂之举,说来也不过是为主尽忠而已,如今世道变迁,沮授又曾深受先帝恩遇。才有了今日面君献策之事。如若不然。某又同他人无仇,足可学其他人一般投效曹操便是,想来也能保全性命,又何必担着这般风险,求国舅带我等入宫觐见陛下?还望陛下能体谅臣等的一片苦心,莫要令那明显是有董卓之志的曹操,有可乘之机才是。”
“照你这么说来,难不成倒是朕的不是了?”听着沮授这一番看似发自肺腑劝诫。但听到耳中,却怎么想怎么是在挟未竟之“功”而求报。刘协就在之前两人未奉召来见时。就听董承说起过两人此番来的目的,本也想看看昔日在打自己主意的两人,如今求到自己面前会是个什么模样,却没想到竟是这等局面。哪有这样求人的?好在刘协本就因为自幼的经历,养成了不轻易表露负面情绪的“习惯”,才没有当场翻脸。
“陛下言重了!”面对渐僵的局面,沮授给了身旁一脸焦急之色的袁尚一个放心的眼神,拱手对刘协说道:“臣并无虚言。陛下现在的处境究竟如何,臣等不知。但昔日曹操仅有兖州一地之时,已是令天下群雄震颤,待得了豫州、司隶之后,昔日威震天下的西凉铁骑便已不是其对手,便是彼时同样跨据青徐两州的吕布也不敢强抑其锋,因而才有陛下如今临幸许昌之事,如今曹操可是已手握兖、豫、司隶及雍凉、荆襄一部,倘若再得了河北,天下谁人还能遏制其势?再者,就算是曹操同陛下相处融洽,是真正的大汉忠臣,但如今曹操在河北陈兵,大军倘若得胜而归的话,必会有人上表,请陛下嘉奖曹操平定河北之功。只是不知陛下,该当如何封赏已是贵为武职之巅的骁骑大将军,我大汉二十等爵位最顶的武平侯的曹公呢?臣斗胆,窃代陛下思量,莫不是要效仿汉初时淮阴侯封齐王之事么?”
“你……”沮授的这番话,虽然语气平淡之极,似乎根本就不为之前刘协的那番话所影响,可话中的意思,却是让刘协猛的坐直了身子,甚至连榻前案几被撞歪也顾不得,直直的看着沮授。
淮阴侯,刘协当然知道是谁。虽然时隔四百年之久,但身为天子,总是能知道一些秘辛。而这淮阴侯旧事,却正是凡为大汉天子者,最担心的事情。相传昔日,大汉能得天下,这位老哥出力可谓最多。高帝刘邦尽管骇其盖主之功,但也不得不为了彼时的政局稳定,而被逼立下“天下无斩韩氏之刀”的天子之诺。最后若不是当时的吕后利用女人的智慧,用竹刀将之斩杀,说不得这大汉朝廷在高帝驾崩之后,姓是名谁还在两说。
四百年前的这段悬案真相究竟如何,已经无籍可查,但刘协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四百年前那场君臣相斗的情景,那位差点就取而代之的重臣,那场宫廷之变,同现在自己所要面临的处境,又是何其的相似,所不同的,或许只是自己不是能镇得住韩信在生前不反的汉高帝而已。
沮授的这一番话,着实是说到了刘协的心坎上,让这少年天子,不由得陷入了沉吟之中。
第五百三八章天翻地覆,乱战攻伐(三十)
河北,并州牧府邸之中。一贯嚣张的袁谭,此刻正躬身拿着一道盖着鲜红大印的任命诏书,对一个形容矮黑的中年人说着话,脸上露骨的谄媚之色,让一直站立在这中年人身旁的壮汉脸上带上了几分蔑视之色。
“曹叔父!侄儿之前性子疏狂无悖,此番多亏您的教导,才免却了错入歧途之厄,您且放下一百个心,不管天子诏令何时下来,袁谭的并州,就都是您曹叔父的并州,但凡叔父您剑锋所指之处,便是袁谭义无反顾之所。”袁谭并没有被这矮黑中年人身旁的壮士的态度所影响,依旧是笑容满面,小心的说着奉承话。
“显思有心了!你乃本初长子,又坐镇并州多年,曹某此番来此,代天子查察之后,上表任命你为并州刺史,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贤侄又何必如此多礼?也就是因为显思你年纪太轻,否则,便是奏请天子令显思你牧守并州,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么!”厅中上座之人正是曹操。
河北乱事随着吕布的退走,以及公孙瓒强势兵力的注入,目前已经进入了僵持阶段,曹操也在同“老战友”公孙瓒较量过几场之后,一改当初同吕布相约瓜分冀并两州时,意图用武力强行抹掉袁氏在这两州中的痕迹的打算。开始着意对袁谭示之以好,表露出了怀柔的意愿。而曹操的筹码,便是上表奏请天子下旨,同秦旭一般。敕封袁谭为并州刺史。这也正中了因为曹操大军入并州,只数日便将壶关这险要关卡夺下,数万大军对晋阳近而不围。而心中惶惶的袁谭的心思。
而袁谭表现够光棍,在得到消息之后,当即几乎一点迟疑也无,便自轻骑而出晋阳城,入曹军大营三请曹操大军入城。这倒是也令曹操对这个昔日的子侄之辈的心胸魄力,多了几分惊异。不过向来谋事先谋人的曹操此番事上也是留了不少的余地。
其一便是并没有如袁谭所愿,为袁谭求得渴望已久的并州牧。而只是并州刺史。对袁谭的解释,当然是因为袁谭年纪尚不及而立,大汉朝自立州牧之制开始。就还没有这么年轻就执掌一州军政的先例,特别是在此时,州牧制度早已废除,只是因刘焉上表称四方多事之故。才择资历深厚的各部刺史为州牧。这个借口说的是冠冕堂皇。让事实上也得了好处,只是没有预期中那么多的袁谭无话可说,但实际上,刺史在有汉一代虽然在特定的,诸如战事、赈灾等情况下,也能行使州牧军政并拢之权,但却并非是常设职位,而且此时之秩只有两千石而已。虽然职权高低因人而异,可实际上单论官秩俸禄来说。还不及州中司马、从事、长史之类的佐官高。也算是曹操恩威并施的一种手段。
再者,曹操也是想借着这事给袁谭点明一些事情。曹操在上表表奏袁谭之时,也并未瞒着袁谭,同时也写了另外一道表章,便是同样任命袁谭的亲弟弟,如今的死对头袁熙,为冀州刺史的的函件。只不过就是如今盖着天子行玺的任命文书已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