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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
“妈妈。”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受伤害的人经常会发生的“叫娘”,但我一点不觉得好笑。
“你……叫我吗?”我迟疑地问。为了能安慰他,这时候我就舍身做一回娘也不算太牺牲自己。
“妈妈,我是在叫我妈妈。”陆虎说。
糟了!我着急地快要哭出来。这个噩耗,把陆虎逼疯了。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不就让巴渝生和他说呢,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地领他来看这些墓碑?我恨死自己了,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自己的墓碑上。
“陆虎,你不要难过……”我只好用最苍白无力的话来安慰。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如果我只能再活一个多月……”
“三十六天。”我的嘴不知道是不是在和我闹意见,不听我中枢神经的支配了。
好在陆虎没有留意,继续说:“……我妈怎么办?谁来照顾她?她身体不好,自从生下我和小蔷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你也知道,我爸还整天不务正业。如果我不在了,谁来照顾她?”
在那一刻,我几乎要终身相许给这个刚得知自己死讯的小朋克了。
“首先,你不要太拿这些墓碑当回事,很可能只是有人在恶作剧;即便真的有人安排好了要杀我们,我们也还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凶手……”
陆虎说:“可是,我们不是没有试过,舒桃的那件事,我们尽心尽力。”
“但是,我们也有了突破,比如我们知道霍小玉虽然是协同作案的,但她似乎想摆脱现在的命运,所以向我们发了求救信号。”
陆虎又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我需要些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他自己可能不知道,得知这样的消息后,他已经算是出奇的冷静了。如果换作一个神经比较脆弱的,早就哭成个泪人,或者彻底疯掉了。
我突然想起来,当初我在苗圃看见自己墓碑的时候,惊讶之余,也没有如丧考妣;舒桃听我讲述了她不久后可能会发生的噩运后,也没有彻底崩溃。再想想,陆蔷竟然敢一个人半夜跑到太平间去“看个究竟”,而顾志豪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好像我们这些墓碑上的人,都有些没心没肺或者胆大包天。
陆虎冷静一阵,忽然说:“虽然是亲眼看见了,我还是无法相信……”他一指那些呆板的墓碑,“我不能相信,我们的命运,居然会被这排破石头提前决定。这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说,只是恶作剧,或者,只是虚张声势,耍弄我们?”
“有一个办法,可以解答你的问题。”
陆虎再看一眼我,又看一眼我身边的铁锨,点头说:“这就是你带铁锨来的真实用意?”
这次从解剖楼里过来前,我特地到苗圃“借”了一把铁锨。刚才只是告诉陆虎,准备用这个铁锨防身的,因为最近找了一位武术老师练习锨法。陆虎大概已经习惯了我胡说八道、做事神秘的风格,也没有多问。
我希望能让陆虎的心情再轻松些,将铁锨举起来,插入属于我的那块墓碑前的土地上,说:“我当然不是来参加植树节活动的。来吧,看看我变成鬼以后的样子吧。”
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理论:上回我们看见,无数双手,从地面下伸出来,然后是无数个人形,从坟墓下爬出来,说明这里的坟墓下,应该都埋着尸骨,或者,“住”着已死去的人。
既然我们的坟墓也出现在这个坟场,那么,如果我们真的不幸了,我们的鬼魂、或者尸骨,还应该埋在这墓碑下。如果这下面挖不出我们自己,如果这墓碑下除了泥土还是泥土,说明这坟墓只是个摆设。
陆虎说:“要挖也应该先挖已经去世的死者墓,你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埋在土里。”
“霍小玉比我们还活蹦乱跳呢,难道不是死了上千年的人?”
我想了想,还是对准顾志豪的墓挖了下去,心里对苦莲茶说,对不住了苦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两米多深的大坑出现在墓碑前(我记得绝大多数这个坟场的业主都是从墓碑前面爬出来的)。我们两个轮换着挖——陆虎非要逞强,但也只挖了大坑的百分之九十左右,剩下的百分之十不到的部分是我不遗余力挖出来的——但还是挖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显然是四体不勤、体力劳动过少的表现。好在这里的土质不难么坚硬,尤其最近时不时会下点雨,土地松软,挖起来阻碍并不大。
坑里什么都没有。
我说:“怎么看上去,顾志豪像白死了一样,连点骨头都没找到。”这话说得很亏心,因为我分明知道顾志豪的那具尸骨此刻正躺在市公安局法医处的某个柜子里。
“会不会,我们挖得还不够深?”坑底的陆虎又挖了几铲。
我差点说,够深了,别挖了,再挖下去,等会儿我要来挖你了。但想到陆虎乍闻噩耗,对生死之事可能还没有我脸皮那么厚,只好改口说:“没必要了,足够深了,再挖下去,我没法拽你上来了。而且,我越看越觉得这地下不会有尸骨,你看这些墓碑排列得紧紧的,这么窄的空间,不大可能放得下一具完整的尸骨,棺材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
陆虎出坑后,愤怒地踢了一脚那墓碑,骂着“骗人的东西”。
他这一脚还算强有力,竟将墓碑踢得轻微晃动——这也归功于我们挖了半天,墓碑下的土本来就有些松动。一个念头窜出来,我叫:“既然都施暴了,索性将它踢倒吧……索性我们把这些混蛋墓碑都放倒吧!”
陆虎这下来了精神,叫了声好,用他那小朋克上了发条一般的腿,重重踢在顾志豪的墓碑上,墓碑又不安地晃动了一下。我叫着:“等一下!”挥起铁锨,将墓碑底座附近的土铲去一些。陆虎又一脚踹上去。
墓碑倒地!
我笑了,陆虎的脸上也现出欢欣,即便这样自我安慰的胜利,在这个阴郁遍布的世界,似乎也格外令人振奋。
但陆虎脸上的笑容随即凝住,他走上两步,盯着地面发呆。我揿开手电,光圈拢在令陆虎发呆的一件物事上。
这像是一只袋子,原本被压在墓碑之下。捡起来,捏在手里,似乎是皮制。这皮袋子的非同寻常之处在于它似乎是浑然一体的一块皮包成的,没有开口,甚至找不到缝合的痕迹——无法想象它会真的没有缝合的痕迹,大概是针脚精致细密到了极点,我一时找不到而已。
再多捏几下,袋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你的小刀呢?”我问。
“是匕首。”他孜孜不倦地纠正地,但他可以放心,我下回一定要叫错的。
陆虎抽出那把匕首,我忽然说:“等一等!”
“为什么?”陆虎奇怪地看着我。
“在打开这个奇怪的包包之前,我们是不是先应该找个和尚道士什么的念经辟邪?”
“什么?”陆虎显然没有听懂。
“不说了,我这是在开玩笑……我想起双双来了,她要是知道我们这么莽撞地一刀捅开这个袋子,肯定会说我们缺乏安全意识。”
陆虎耸耸肩说:“我们整天往这里跑,就已经把安全意识扔到云梦湖里去喂鱼了。还怕这个?”
匕首轻轻一划,那皮袋开了口。
陆虎伸手入袋,摸了摸,皱起眉头。手掣出来时,捏的竟是一张照片!
一张老照片。
我将手电光照定在相片上,不但相纸看上去很原始,背景惨惨的黄白颜色更证明这是张非常古董的照片。当然,我对于这照片最初的判断,还是基于那个人像,一个穿着和服、手执长剑的青年女子。
“日本老美女?为什么压在顾志豪的墓碑下面?”我嘀咕着,“但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当然见过!”陆虎有些激动,“中学的历史书上,秋瑾!记不记得?秋瑾就是这样的装束!”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陆虎这位高中都没毕业的孩子,中学的课本知识却比我扎实。我说:“真的是唉!不怪我想不起来,中学里我是理科班。”
陆虎奇怪地看我一眼,很快明白是我自己在心虚,说:“谁也没因为这个小瞧你了。再说,这照片上的人,和秋瑾,只是装束相似,未必是同一个人。”
我问:“一百年前,整天提着把宝剑的和服女人很常见吗?”
陆虎笑着摇头:“别说一百年前,即便今天,好像也没听说日本女人穿着和服提着一把AK…47。”
“什么是AK…47?”我很认真地问,然后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是个摇滚乐队,听杨双双背书的时候有过印象。”
“老天,你是真不知道啊?”陆虎好像也没有要解释的样子。“我还是不明白,不管是不是秋瑾,为什么这张照片,要压在顾志豪的墓碑下面。”
“是啊,好像不大公平,偏偏他的墓碑下有张珍贵文物照片。”说这话的时候,也提醒了我别的墓碑下,会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