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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是谁?
他们从雾里来,所以我看不清他们的面目。他们上岸后,一直背对着我们在往前走,我只能看清他们的身影,三条白色的身影。我只能假设这是三位女子,因为飘飘欲仙的白色长袍上,是三头如瀑黑发。更令我惊诧的,是她们身遭,似乎有一圈淡淡的光晕,所以这个世界里虽然永远都是阴天、无穷无尽地阴霾,这三个身影却格外醒目。
我轻声说:“我们跟上去。”
陆虎只说了两个字:“白搭。”根本不动窝。
我恨这小子消极,但往前看一眼,也必须承认他的客观:那三条白影像是在御风而行,看上去没有在奋力奔跑,但比我跑断了腿都快上不知多少倍。我们如果去追赶,就好象比夸父跑得慢几百倍,还要去追太阳,典型的不自量力。
“难道就让这么好的线索从眼皮下溜走?”我气愤地小声说,“至少应该叫住她们,问问她们的来历,顺便问问有没有见到霍小玉。她们说不定都认识呢,都是穿白袍制服的。”
“你想叫住她们的话,可以试试,我感觉除了打草惊蛇,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再耐心等等。”
我想说:等你个头!离二十八号只剩三天了,你等得起,我可等不起。但知道自己这样太没涵养,也于事无补,不如像他说的,再耐心等等——至少苦莲茶的对症施药十分有效,我们隐身后,不过半个钟头,就看见了多少天都没能看到的东西。
这么说来,过去的那些天,之所以一无所获,的确是因为我们的存在让云梦一带的生物们很不爽,他们一定天生羞涩,不肯出来以面目示人,说不定,这群生物中,也包括霍小玉。
我的理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指的是小概率的巧合。不过,今天,是“说小玉,小玉到”,一定不像是巧合。
就在那三条仙人般的白影比飞鸟还快地消失在我们视野后,另一条我们朝思暮想的白影出现了。
是她,霍小玉!
虽然和霍小玉谋面过两次,但都是你死我活的交锋中,今天,这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观察这位唐朝的衰老美女。和刚才那三位出水芙蓉不同,她并非从水上漂来,而是从水里一步步走上岸来。她的长发,沾着云梦泽的水气;她的白色裙袍,也如在水中浣洗过,潮潮地贴在她嶙峋的躯体上。看着她瘦弱身躯披着湿衣,连我这个旁观者都不由自主地寒战发冷,但她,仿佛并没有觉出一丝寒意,走上岸后,在一棵枯树边坐下,不知何时,苍白如骨的手里已经多出一把梳子,她开始侧着头,梳理这湿漉漉的长发。
陆虎用轻的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瞧,现在,才是我们应该出手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他已捏紧了手里的匕首,随时会扑上去,将这把宝刃插进这个杀害了他孪生妹妹的凶手的胸膛。
霍小玉显然没有感觉到从我们这里传来的杀气,她像任何一个爱美爱整洁的女孩子一样,凝神梳理着长发。她握着梳子的手,修长的小拇指微微翘着,柔软的腰肢极为协调地半转着,我完全可以想象她当年惹人爱怜的一举一动、倾国倾城的气韵,这样的人儿,却为一段噩梦般的感情,“埋身厉鬼目难瞑”,难道因此就恨上了世间所有的人?
我忽然按住了准备冲上前的陆虎,轻声说:“我们再等等,不要打草惊蛇,你知道,二十八号还没有到。”
不知道,世界上是否有所谓“故意说漏嘴”。我知道,有些话,已经不能再隐瞒。
“什么打草惊蛇?难道……”陆虎大概感觉到我要招供了,放低了声音,“你倒是真该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二十八号的含义。”
“九月二十八号,是另一个女孩要被害的日期……她,就像你妹妹、还有苦莲茶的男朋友顾志豪,会遇害。”我一边说,一边在修正着措辞。
“你怎么知道?”
“我可以看见……我曾经在梦中看到她的墓碑……我也看到过陆蔷和顾志豪的墓碑,只不过那是在事发之后,他们被害之后,于事无补;但这个女孩子,叫舒桃的一个女孩子,她的墓碑,她的死期,是在九月二十八号。我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道理可以用来说服任何人,但公安局的刑警队长巴渝生基本上相信了我的话,他们在着重保护舒桃。我……和你,在着重阻止霍小玉再次行凶。”
陆虎好久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像座泥塑——经过苦莲茶为我们精心地“抹泥”后,要装作泥塑,还真不算太难。当他逐渐开始说话的时候,也只是几个含糊不清的短句:“墓碑”、“你看见了她的墓碑”、“九月二十八号”。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陆虎的声音又开始有点儿冷了。
“我……我怕你当我是超级精神病人……”
“我们一起到这个阴阳界来多少次了,我难道还会怀疑任何别的奇怪视觉吗?那我岂不是把自己也当精神病人吗?”陆虎完全没有被说服。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到可能要被迫告诉他我看见的所有墓碑,我的心里难受死了,像是要被陆虎的匕首刺入心肺的感觉。
是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过了好久,陆虎终于又说:“你啊,你这个菲菲,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吞吞吐吐。”
我略略舒了口气,期期艾艾地问:“我真的什么都好吗?”
正文(三十二)
9月26日
我请示过了巴渝生,再次确定我们的计划是避免打草惊蛇,耐心观察。当我发现自己的想法和号称神探的巴渝生不谋而合的时候,那种自豪感,偌大的江医操场都装不下。
陆虎在小餐厅和我一起吃夜宵的时候,还是不停地抗议:“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虽然我们能看见她,连续两天都是在梳头、睡大觉、自言自语……”
“人家好像是在念诗哦,有点高雅的……”
“管她念什么……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到了二十八号那一天,她突然消失了,怎么办?到哪儿再去找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会儿我们冲上去和她拼命,她可能会把我们打得头破血流不说,即便她没有把我们一顿饱揍,怕了我们,出溜钻到云梦的水下,从此再也不出来……过了二十八号也不出来,我们该怎么办?更何况真要是打起来,她的帮手可比我们多,记得那几位骷髅吗?记得那两个黑无常吗?我还没算上蚣蛭啊、僵尸啊什么的。”旁边有一桌小情侣听到我们侃侃而谈骷髅小鬼僵尸和打架,很仰慕地皱着眉头看我们两眼。
陆虎基本上被说服了:“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分明看着杀害我妹妹的凶手在那儿搔首弄姿,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当然可以有所作为,只不过时机未到,你难道不想知道她还有多少帮手?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二十八号的计划?你难道不想当她远离云梦的时候,在一个她无法轻易逃身的地方,再下手教训她?所以,只有耐心观察,胜利的机会才有可能降临。”我听上去像部队首长。
“二十八号那天呢?”陆虎等着首长制定作战计划。
“好像我只能顶风作案,旷课一天,二十四小盯着霍小玉啦。好在自从我们化妆后,她不再躲着我们,而且好像她的‘上岸点’很固定,便于我们监视。怎么样,你有没有衰到坚持不了二十四小时的监视?”
陆虎说:“激将法对我没用的,只要你能答应,二十八号一过,就让我冲上去和她交往一下……”他下意识地摸摸腰带,那里系着他的宝贝匕首。
“除了菲菲,你还要和谁交往一下?!”
我和陆虎一起惊回首,原来是苦莲茶和杨双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我们身后。
杨双双皱起鼻子说:“我们两个毛手毛脚的大活人来到你们身后,你们都一点儿没知觉,那在阴阳界里,如果后面悄无声息地走来两个恶鬼,你们会怎么样?”
我看看陆虎:“还能怎么样,顺便跟他们去见阎王爷呗。”
两个灯泡过来坐下,在我们身边一左一右地点亮。苦莲茶说:“怎么样,我给你们的化妆,还够水准吧。”
我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说:“实在太完美了,我们藏在树后面或者石头后面,连续两天,没有被发现。说实话,一动不动的时候,我都很难认出陆虎呢。”
苦莲茶说:“别忘了,抓住那个霍小玉的时候,一定要替我出气,好好问问她,志豪跟她有什么仇怨……”
9月27日
顾志豪和霍小玉没有任何仇怨;陆蔷和霍小玉也没有任何仇怨;舒桃也是如此。可惜可叹的是,这些鲜活灵动的年轻人,只是满盘棋子中随时可舍可弃中的一个,连那位异常活跃的欧阳菲也不例外,即便他到如今还有那么点悲天悯人的心肠,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