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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孩子呢,当时已经罹患梅毒,浑身不舒服,有可能还在发烧,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他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另一方面,他怕那个人,即使有力气,他也不敢反抗,那个人对他是有威严的。
“你醒来后呢?”高竞口气缓和了一点儿,他回头扫了一眼莫兰,她正好把手移开。
“我躺在床上发烧,他说,一切都过去了,她死了。”男孩平静了一些后,说道。
莫兰想到一个问题。
“可是你刚刚说,他把月红扔下去时你看着。你不是昏过去了吗,你怎么能看到?”莫兰柔声问道,她不想吓他。
“啊,我的眼睛还睁着呢,躺在地板上,就像死了一样,我以为我会死掉。我看见他把她扔下去,然后……”他忽然露出恐惧的眼神。
莫兰知道,现在是说到关键处了,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然后怎么样?你看见什么?”高竞盯着男孩的脸。
男孩又格格笑起来,笑得像哭一样难听。
“有一只黑猫趴在窗上,他吓得腿发软,腿发软,刚刚还像条疯狗,突然吓得像只软脚蟹。哈哈,我说给别人听,别人都当我疯了。他们说,猫怎么可能爬得那么高。可是我真的看见了,哈哈……我想大概是地狱使者来接我了,哈哈,可是它忽然就不见了。”他笑着,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然后呢?”莫兰紧张地问道。
“他关了灯,跑到另一个房间去了。”男孩终于完全恢复了平静,他目露凶光地说,“后来我问过他,他说我疯了,从来就没什么猫。他说那个脏病把我的眼睛弄坏了,很多人都这样。可是我知道,我的眼睛没坏。于是,我就抓了他的脸,我把尿和屎弄到他身上,他哇哇乱叫,我笑,我笑得好开心……”
莫兰想,这大概就是这孩子会被送到疗养院来的原因吧。一方面,这孩子的疯狂劲让他受不了;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这孩子到处乱说。所以,把他关在这里是最好的了。但是他没想到,这孩子一进来,就不想出去了。
你说我疯,我就疯给你看!你甩不了我,谁叫你生了我!我要做你一辈子的负担!这就是两年多来这个孩子的心声,多么幼稚,却又多么残忍,但他真的做到了。莫兰想,对那个人来说,也许情愿没有生过这个孩子。所以,他很少来看他。
回家的路上,莫兰心情低落,丝毫也没有即将破案的兴奋感。那孩子痛苦地揪着头发蜷缩在房间一角的场景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她始终无法忘掉那双绝望痛苦的眼睛,还有他那信手拈来的疯狂劲,他已经习惯了,习惯失控了,也许他还在享受这种让别人心惊胆战的恐怖效果。这个孩子已经完了,莫兰想。
“你怎么了?”高竞见她一直没说话,便问道。
“我突然觉得人生很无常。”她轻轻叹了口气。
高竞开着车,回眸睨视了她一眼。
“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今天应该高兴才对。”高竞一如既往,只要破了案,他的心情自然就是晴空万里。不过,在莫兰看来,他有点没心没肺。
“如果现在发生车祸,我们可能会死在一起,难道你不觉得有话要跟我说吗?”莫兰随口说道。
这话似乎让他很不自在,他居然突然沉默下来,而且表情凝重。
他的态度让莫兰忽然意识到这问题带有某种暗示,于是她马上改口道:“好了,算我没说。我知道你会注意交通安全的。”
但是他的表情仍然严肃,像是在认真考虑她刚才的话。
他真的误会了。这下轮到莫兰不自在了。
“我只是觉得人生无常,所以随便发发感叹而已。你不必多想。”
“其实,我是有话要对你说。”他很认真。
他想说什么?莫兰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你不想听吗?”他问。
“不想。”她忙摇头。
“可是我很想说。”
“可是我不想听。”莫兰堵上耳朵。
“不听你会后悔的。”他说。
莫兰沉默了两秒钟。
“好吧,你说,我听着。”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听听,如果他们两个发生车祸,他究竟会说什么?莫兰好奇得很,原先的阴霾情绪一扫而空。
“那我就说了。”
“好。”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找那件风衣了。”他略带得意地说。
一秒钟的沉默。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临终遗言?莫兰差点脱口而出。
“怎么样?”
“我好欣慰。”莫兰面无表情地说。
“那么,如果我们发生车祸,你会对我说什么?”他反问道。
“我会说!”莫兰没好气地说,“真倒霉,跟猪死在一起!”
高竞望向前方,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的,他的心情怎么这么好?莫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车行了十分钟后,高竞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把耳机塞进耳朵。
“好。打报告申请搜查令!越快越好!”他恢复了冷静的命令口吻,忽然又口气一变,“噢?知道了。”
“怎么了?”他挂上电话后,莫兰问道。
“还记得你跟我提起的牙签吗?毒物分析报告出来了,呈阳性,跟我预料的一点儿不差。”他平静地说,先前的兴奋劲已经烟消云散。
“还有呢?”
高竞扫了她一眼,说:“刘露快不行了。”
“啊?”莫兰的心陡然一落。
“突然恶化的。就像你说的,人生无常。”
莫兰仿佛看到刘露那张虚弱苍白的女人脸又出现在玻璃墙对面,那张脸,时而哀,时而睿智,时而绝望,时而诙谐,他说过什么来着……
“我原来是医生,精神科医生。我曾经想用心理学挽救自己,但没有成功。所以我最终放弃了。40岁才终于改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抛弃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早就没儿子了。小姐,我看开了,我本来就不该是一个父亲,我本来应该是一个女人。”
“我相信很多女孩都喜欢他,他身上集中了很多令人心动的元素,除了英俊潇洒、有份很体面的工作,他那孤僻腼腆的性格也非常动人。他成年后我只见过他一次,我只看到他的侧面,但是难以忘怀。”
莫兰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董斌的电话。
“跟你做个交易如何?如果你去看你的父亲,我就告诉你是谁杀了林琪。”莫兰对电话那头的董斌说。
猫的复生 24、摊牌
两天后的傍晚时分,莫兰再度来到波波咖啡馆。她点了一杯热的卡布其诺靠窗而坐,耳边传来低低的西洋爵士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现磨咖啡的香气。马丽又为她上了一客新做的起司蛋糕,她点头道谢。
“恢复营业了?”莫兰问道。
“是啊,今天是恢复后的第一天。”马丽倦怠地长舒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你那位警官男朋友真是不讨人喜欢。”
“他确实不讨人喜欢。他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可我看你们聊得挺投机。”
“还不是关于林琪的案子。”莫兰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心想高竞怎么还没来。
“哦?有结果了吗?”马丽快速地瞥了莫兰一眼,在对面坐下,“能不能透露一点儿消息?你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你想听什么呢?”
“破案了吗?”
“破了。”
“谁是凶手?”马丽笑着说。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莫兰注视了马丽好一会儿,随后朝她露齿一笑。
“很简单,你。”她道。
马丽瞪着她,好像一时间没听懂她的话,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我是实话实说。”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马丽带着轻松的口吻警告道。
“这个案子说来话长,你想不想听听?”
马丽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
“好吧,反正现在没客人,我就来听听你怎么说。”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就从风衣说起吧。”莫兰的眼睛在马丽脸上扫来扫去,“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林琪要穿着那件白色GUCCI风衣去六月大楼。”
“什么风衣?”这句开场白让马丽有些意外。
她的反应令莫兰相当满意。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这正好反映了凶手的特征。
“其实,三年前那个在六月大楼坠楼的女贼才是真正的林琪,你认识的那个林琪是她的双胞胎姐姐,名叫杜燕。”莫兰决定从头说起。
“是吗?”马丽略显惊讶。
“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妹妹的手腕上多了一颗痣,所以她爱在手腕上挂装饰品。她死的时候手腕上有一个用塑料绳穿在一起的小玩意儿,上面刻了一个猫脸,还蛮俏皮的,是那种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后来我知道那其实是一个图章。”
“图章?”马丽皱了皱眉头。
“这类卡通图章很受小孩的青睐,几乎每家小文具店都可以买到,买图章的时候,很多老板还会同时推销永不退色的印泥。”莫兰从包里取出一个蓝色猫脸图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