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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坐起来。
但是,他的手还是固定在她身畔,只是急促地,重重地喘息。
“陛下……我也有些事情不想隐瞒你!今日,就跟你说得清清楚楚!”
他呼吸更加急促,也不答话。
“陛下……我这两个夜晚,都无法入睡,整整想了两天两夜,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在你和名誉变法之间选择,我到底会选择什么?”
她在问自己,又像是自言自语。
弘文帝的眼里,逐渐露出惊惶的神色。
“我一再地问自己,我爱你,到底有没有爱到可以完全牺牲自己的理想,牺牲冯太后的尊严和名誉的地步……我问了许多次,甚至,看在宏儿的份上……这样的选择,到底行不行……”
行不行?
他也在问。
好一会儿,她才摇头:“不,陛下!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要让我躲藏在你身后,要让我忍受鲜卑贵族们的嘲讽和侮辱,要让别人将冯太后,从道德的楷模,拉到耻辱的审判台上……不,我受不了!”
弘文帝的头,往后仰了仰。眼眶里,几乎有什么东西被生生逼迫了回去。
“是的,我是个虚伪的女人……可是,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必须要一个面子,一个体面……如果人人都觉得颜面不重要,那么,这世界上,还能剩下什么呢?我权衡了很久,我跟你回了平城,唯一的,便是向鲜卑贵族们妥协示好,以换取他们的宽恕!如此,方可保存颜面!但是,这会成为你我二人的死穴,动辄被他们要挟,从此,根本不可能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不,不可能!你知道,以我的性子,决不可能向他们示好……”
爱的不够6
弘文帝眼眶干涩,完全明白。
一如当年,宁愿被烧死,也绝不会屈服。
宁愿两次难产,失去孩子,也绝不会屈服。
更主要的是,爱得不够——根本还没爱到,宁愿为自己牺牲一切的程度。
那是心底的一根刺——是心里的一个死结——果然,经过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无法成为她心中的第一。
不能放弃,不能牺牲,不能妥协,不能容忍……
原来,是没有爱得够!
她的声音非常坚决:“事以至此。陛下,你该知道,我们是绝不可能的了。为了不引起内乱,我建议你早早封了皇后。”
眼眶涩得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
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绝望!
当她很冷静,很冷静,不争吵,不歇斯底里的时候——自己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绝望。
等了那么久,追过去,原来,竟然是一场梦。
可笑,自己一直都在做一场被人戏弄而敷衍的噩梦。
“陛下,这次回了平城,你就立皇后吧。”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芳菲,这是你说的?”
“对!”
“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绝不会后悔。”
弘文帝见她的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显然是早已深思熟虑,而非一时的赌气。他怀着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灭绝了,心冷如灰。
“陛下……我很抱歉……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只要你肯放开眼睛,敞开心扉,天下的好女人,很多很多……就算是皇宫里,你也能再找到一个李玉屏……陛下,其实,我真的不值得你太过垂青……你一定会找到很好的女人,甚至米妃她们,都是很关心你的……”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也没有回头,淡淡道:“朕的事情,朕自己会安排,太后就不必操心了。”
爱得不够7
许久,连脚步声都彻底消失了。
周围那么安静。
只有风刮过,呜呜的,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很快就转为哗啦啦的,秋日的第一场雨已经落下。
山里的气温,一下就冷了。
芳菲坐在床上的姿势都没变换一下。手脚冰冷而麻木,她却感觉不到。
眼眶那么干涩,眼泪又掉不下来。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到底是不是一直在敷衍呢?
两场战役,一次刚刚开始推行的改革——难道,就这么快,这么强大地,将人情可以一下斩断?
感情,原来才是最最脆弱的东西——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经不起折腾。是自己,还是弘文帝,把它折腾成了这样的面目狰狞?
不再是少女时候的轻狂,幼稚,方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竟然是自己!是自己把它撕扯成了这个样子!
弘文帝,他有什么错呢!
难道,他一个鲜卑人的皇帝,自己能期望他改变了种族的特性,一下就变得大公无私?天下人,几个人是圣人?自己,若不是为了儿子,能这样蝇营狗苟,忙忙碌碌?
弘文帝,为的是他出身的根基,鲜卑人的利益;自己,为的是儿子强大,能够胜过秦皇汉武!
谁不是有着私心?
她抱着膝盖,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养成的习惯了,惨淡的,竟然,流出泪来。多久不曾流泪了?现在,又是为了谁而伤心?
原来,爱情是如此伤人——竟然比当年得知太子要纳妃的时候,更是痛彻心扉。那么久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原来,某一些东西,已经生了根,发了芽,在心底开了花,从此,成为人生的一部分。
没有爱过么?真的就没有爱过么?
她忽然跳起来,冲出门去,要告诉弘文帝——自己要去平城!
爱得不够8
她忽然跳起来,冲出门去,要告诉弘文帝——自己要去平城!
要跟他一起去!
幸福是那么遥远而单薄的东西——从今往后,除了他,天下男人,谁还能够如此的关怀,体贴,呵护,怜悯?
谁管他变法不变法?
谁管那些可怜的奴隶会不会被剥削得体无完肤,被大规模地肆意屠杀?
谁管他北国是否强大,是否一统天下?
那些,关自己什么事情呢?!!
苏妲己和商纣王,不照样非常快活?
自己难道就没有权利快活?
她赤足跳下床,追出去。
门外,雨幕遮天,一股冷风吹来,她瑟缩一下,打了个寒蝉,蓦然清醒了几分。
腿软下去,重重地软下去,仿佛一个忽然失去了支撑的空心人——才明白,这些年,若是没有弘文帝的支撑,自己早已垮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倒在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心如刀割。
班师回朝的准备,有条不紊。
一场秋雨后,山里的空气异常清新。奶妈,侍卫、太监等人,团团围住小太子。小太子一身崭新的太子服侍,穿戴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连沉甸甸的冠冕都齐备了。
他自己也觉得非常新奇,还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呢。
四处地张望,四处都有人逗弄,他欢欣鼓舞,神气活现地摸着马背。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奶声奶气地问:“太后呢?太后在哪里啊?”
红云等人陪着他,蹲下去哄他:“小太子真乖,太后一会儿就来……”
“不,我要太后来……”
“太后在梳洗,还没弄好呢……”
“什么时候才能弄好?”
“一会儿就好了。”
远远地,弘文帝大步走来。这一夜辗转,他几乎足足老了十岁,下巴上很长的一茬胡子,面容憔悴得不成样子。
爱得不够9
众人都楞了一下,赶紧行礼。
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只拍拍儿子的头:“宏儿,准备好了没有?要出发了。”
孩子的声音十分清脆,扬起头看父皇:“父皇,宏儿都好了,就等太后呢。”
弘文帝一挥手:“出发。”
宏儿急了:“父皇,太后还没来呢……”一边说,一边往慈宁宫的门口里看,“太后……太后……”
喊了几声,见没有人,竟然挣脱了父皇的手,气喘吁吁的,“父皇,宏儿先去找太后……等了太后一起走……太后说了,会教宏儿骑马的……”
他的手被牢牢地捉住:“宏儿,不要闹了!”
父皇的眼神那么严厉,声音也那么严厉!
宏儿第一次见他如此,吓得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不,我不走……我要太后……要太后……”
两名太监上来抱起他:“小殿下……走啦,回去吃糖葫芦……”
“京城里好多好多糖葫芦……”
“不,我不要糖葫芦,要等太后……太后……”他拼命地挣扎,要逃离太监们的怀抱,“坏人,你们不等太后……你们这些大坏蛋……”
弘文帝阴沉了脸,一把就抱起了他,翻身上马:“起驾!”
很快,浩浩荡荡的君臣,便往平城而去。
小太子整个地脸,被埋在了父皇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哭喊得撕心裂肺:“不……我要太后……我要太后……我不走,不走……放我下去,我要太后……”
弘文帝回头,看着慈宁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