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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所不知,其实,南人也极少禁止寡妇再嫁的;汉朝很着名的汉文帝的母亲,便是再婚女子,没有人对她有任何不敬!但是,某些礼仪,比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南人才看得极重而已。孝道,君臣,这是起码的人伦了……”
弘文帝一拍掌,哈哈大笑起来:“好,说得好!道长果然不愧为我们北国的国师!跟那些假仁假义的南人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陛下过奖。”只是,弘文帝为什么就自动忽略了自己的后面一段话呢?
弘文帝的目光很随意地看向芳菲:“芳菲,你说,这王昭君如何?”
“我不懂得欣赏什么书画,抱歉!”
“呵,你不需要欣赏书画,单说王昭君这个人,朕本人是很欣赏她的,不像一般的汉女,拿腔作调,也把自己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
芳菲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无法支撑下去了。她急忙站起来,捂着头:“陛下,我头晕,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吧……”
弘文帝但见她急急忙忙就要走,笑了一声,更是温和:“芳菲,逃得了一时,又怎么逃得了一世?道长也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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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胎暗结2
芳菲固然面色惨白,就连通灵道长,也忽然觉得椅子上尖刺扎得屁股火辣辣的疼。他也想象冯太后那样站起来,转身就走,可是,却怎么走得了?毕竟这么一把年纪了,又是个男人,只能不动声色,稳如泰山地依旧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皇帝不喊走,自己也不敢走;甚至连闭上眼睛做不听状都不敢。
“芳菲,朕做了什么事情,就要有承担的勇气,你不用害怕,你也无需出面,朕自己会办妥一切,那些大臣也都被召回来了,朕就是要向他们宣布这件事情,一劳永逸,从此,你才可以安安心心的生活……”
如狠狠地被人敲打了一棒子。
芳菲只看到他的嘴唇翕张,不停地翕张,温和的笑容也开始狰狞了。
“芳菲……”
“陛下,你不要说了!”
她面色惨白,狠狠地瞪着他。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没有丝毫的愤怒,依旧是温和的:“芳菲,你知道为何自己会精疲力竭?你知道自己为何每天每夜都食不安寝,夜不能眠?就是因为你怀着这样的担忧,怀着这样的恐惧,每日每日不得安寝。你看,这事情不解决,它既困扰着你,也困扰着朕,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互相折磨了,一个人的时间,不应该是长时间耗费在病床之上,更不能借此庸人自扰,毁掉许多原本可以美好愉悦的东西……”
她嘶喊一声:“我又没有生病!”
“可是朕病了!”他指着自己的心口,“你知道,朕得的是心病;就连道长也是知道的。心病还需心药治,除了你,谁也治不好朕的病。如果这病不去除,难道你忍心看到朕一辈子都生活在阴影和病魔的折磨之下?同样,朕也不希望你生病;朕只想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一辈子平安快活,芳菲,我们都不能生病了,我们需要彻底去除这些东西……”
珠胎暗结3
通灵道长眼角的余光扫到冯太后的面色,惨白得如一张纸,就连身子,也如一张薄纸在微微哆嗦。他更加不敢开口,也无法开口,虽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还是垂着眼睑,正襟危坐。
可怜的芳菲,这甚至和早前被罗迦的强迫都完全不同——当时,因为只怀着恨,怀着逃命的心情,所以能一再的妥协;可是,现在呢?一方面是寡居,名扬天下的冯太后;一方面,那个人,曾经是自己多么重要,多么信赖的一个人的威逼!
狠狠地被推上了贞洁的高台上,却又被狠狠地拉下来。
不,不是自己想令得自己这一切不愉快,很纠结——而是他们那么逼迫的;
仿佛前面横亘着一座高高的火台——再一次的祭祀。
贞洁或者放荡。
一念之间,不在于女人,全部在于男人如何的取舍和利益。
许多时候,贞洁竟然是一钱不值的!
“道长,朕今天拜托你一件事情。”
“这……”
“道长是方外高人,显然不会拘泥于俗世的那些陈规陋习。朕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芳菲于我,不但有两次诊治之恩,当年初入太子府的时候,也曾和朕情投意合。按照你们南人的话来说,我们也算得青梅竹马,是初恋情谊。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才被拆散了……这些,道长想必也略知一二……”
那是父皇的凭空阻止!
是父皇对自己的掠夺;
他生前,自己不敢有任何的邪念;可是,父皇死了,自己这么做,难道有伤天理么??不不不!
弘文帝的声音更是诚恳,态度也异常的真诚,“父皇早就去世了,朕身边再也没有什么至亲之人,所以,希望能够有心爱的女人常伴左右,如此,朕有伴侣,芳菲的生活也有着落,后半生不会孤苦伶仃,希望道长能够理解并支持……”
珠胎暗结4
初恋的两个男女,当初被罗迦强行分开,通灵道长再是无知,当然也能猜出一二;尤其,若是罗迦真的死了,弘文帝这样的举动,不但是合情合理,而且可算得上是至情至性,纵然称一声痴情,也是当得起的。
可是,他知道!天知地知道!罗迦没死,罗迦根本没死!
所以,一切的合理,当然就变得完全不合理了。
纵然是鲜卑人,也没有父亲还活着,就去强娶父亲妻妾的道理!
但是,弘文帝没错——因为他不知道他的父皇还活着!不管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反正,他此时此刻的立场,真是一点错误都没有。所以,他没法劝谏,也没法阻止。
惟其如此,可怜的老道才更是头大如斗。
尤其,叫一个出家人来断定这样的男女私情,他简直恨不得自己从来就不认识弘文帝或者面前的冯太后。
“今天,朕恳请道长为朕占卜,选择一个良辰吉日,朕要立皇后了!朕年龄已经不小了,朝中事情又繁多,不想如此旷日持久地耗下去。古人说得好,成家立业,先成家,方能立业,如此,朕才可心无旁骛,全心全意的投入北国的治理之中。道长,你以为然否?”
虽然早就猜到了,可还是一声晴天霹雳。
这简直是一场可怕的煎熬。
还有在外面苦苦等候着儿子病愈的罗迦。
纵然智慧如通灵道长,也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他僵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光看向冯太后,但见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弘文帝在说的一切,好像根本不需要征询她任何的意见——也罢,谁叫人家是皇帝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一声令下,的确不需要征询任何人——甚至冯太后本人的意见。
皇帝看中了某个女人,可基本上没有去问她本人乐意不乐意的道理。
珠胎暗结5
这叫蒙天恩!
皇权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现在的弘文帝,谁敢对他提出半个不字?
“不!”
是冯太后的声音,缓缓的:“陛下,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芳菲,你不要害怕……”
“陛下,你不要逼我!”
“朕不是逼你!芳菲,朕是希望你好,也希望自己好。你知道,唯有在一起,我们才会真的好起来。芳菲,放下你心中的那些包袱好不好?我们是鲜卑人,一切,就该按照鲜卑人的习俗来,纵然是为父皇守节,两年也够了,足够了……”
守节!
这两个字几乎令芳菲崩溃了。
守不守,都是他们说了算;几曾轮到自己发言了?她气得浑身颤抖,脚仿佛失去了支撑身子的重量,脚板心都在一阵一阵的颤栗;
真相!
历史从来没有什么真相,谁的力量大,谁的事迹就比较辉煌。
过去的冯太后,火殉前夫,贞洁烈女;
现在呢?弘文帝这样的巧言善变,又会把自己塑造成什么“端庄贤淑”的女人?
她忽然很想笑。
“如果你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这个虎符,好,我给你。你知道,我随时准备还给你。”她摸出虎符抛过去,几乎没有考虑是否会砸在弘文帝的面上。但是,显然不会,弘文帝轻而易举地一伸手就接住了。
他凝视着她,深深的,旁若无人的:“芳菲,你知道,朕要的不是虎符!”
“你就是!”她眼里燃烧着一团火焰,“你怕公然掠夺先帝遗孀,开不了这个口,所以,想换一个名正言顺的方法!你不要找借口了!我还给你!给你!现在行了吧!”
她的脚步迈向门口。
“芳菲,你走不了的,朕今天不开口,任何人都休想走出这间寝殿半步。”他的声音还是温和的,温和得那么残酷。
珠胎暗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