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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那么温柔,搂着她的手也变得温柔了:“傻东西……那是没用的,一点用处也没有……”
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发音已经开始艰难的嘴唇:“陛下……你想死么?”
他一怔。
她却那么固执:“陛下,你想死么?”
想死?这世界上,谁真正想死呢?虫蚁尚且贪生,何况人类!
千古艰难唯一死!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可以不死的……人人都会死,朕也不例外……这是没有办法的……迟早都会死……”
她干涸的眼眶,忽然流下泪来。
如泉涌一般。
“芳菲……”
她扑倒在他的床沿上,只是哭泣,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
罗迦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在她的鬓角。那乌黑的头发那么柔软。
帝王术6
良久,她忽然抬起头,狠狠地就要跳下去:“不行……一定得用这个办法……陛下,你必须听我的……”
罗迦只是摇头,声音十分平静:“傻东西,没用了……”
“有用!你听我的就有用。”
他依旧是温和而坚定的:“就算李奕再是快马加鞭,回到平城,也要好几天。纵然马上就能奇迹般地找到三长老,一来一回,又是几天……而朕……道长已经说了,已经熬不过三天了……”
三天?
芳菲瞪大眼睛,仿佛在计算着日子:昨夜,今天——又是一个黄昏的来临。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
时间,原来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杀手。
“芳菲,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来不及了,完全来不及了……而且,通灵道长说,这种药是无解的……别说三长老不肯拿出来,他们恐怕根本就拿不出来……再说,就是拿到了,也根本无法来回了……李奕,他去了也没用……朕再上路,都是无用,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芳菲气急败坏地抓住他的手,摸着他的脉搏,那脉,跳动得如此微弱。脉象也开始紊乱了,显然是毒液在血液里四处乱窜的缘故。
她再是见多识广,也无法判断是什么,只细细地看他的手臂上,那些如蚯蚓一般四处凸出,游走的青筋……还有脖子上……她掀起他的衣襟,但见身上,也是这样……整个身子,都已经入青绿色的蜈蚣一般,仿佛他整个人,忽然变成了一只变形的青蛙……
芳菲惨呼一声,低低的,其实,她自己也懂医理,早就明白的——这是无药可救的,纵然三长老也拿不出来,就算是自己宁愿一死,也是没用的。
不过是自欺欺人,总想期待着奇迹出现。只是,人生之中,哪里有那么多奇迹?
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帝王术7
现在毒气入侵他的五脏六腑,陛下,已经不行了。这到底是什么毒?怎会如此厉害?而且,自己用药的时候,并未发现能扩散得那么快啊?
她一伸手,就拿住他的手,脉搏微弱,散乱。
通灵道长的药理,她竟然是判断不出来的。
她从怀里再次摸自己的药瓶——颤抖的手将满把的药丸递上去,罗迦却只是摇头,一伸手,轻轻地横着隔开了她的手:“没用了……用不着了……”
她的手一颤,满把的药丸掉在地上。
芳菲再抬起头的时候,只见陛下脸上的那种镇定已经消失,整个人躺在床上,已经只有出的气,没什么入的气了。芳菲已经明白,刚刚清醒的那一刻,纵然不是回光返照,也相差不远了。
罗迦惨笑一声,气息十分微弱:“皇后,真没想到,朕还是遭到了和祖宗们一样的噩运……”
她泪落如雨:“陛下,没事,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治好你,一定会治好你……起来,陛下,你起来,我再去寻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摇摇头:“芳菲,没用了。朕这是遭到了天谴……”
“不,我不管什么天谴!我只要你活着……陛下,你要活着……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无法回答!
“不,陛下,我不要你死……你不许死……”
他搂住她,就如安慰自己的小女儿:“不要怕……你什么都不要怕……今晚,朕要你陪着,一直陪着……朕再也不离开你了……芳菲,朕需要你……”
他需要自己!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那是真正的强烈的爱和被爱的感觉。她泪如泉涌,心里暗暗地埋怨,为什么决战的时刻,他非要赶自己走?为什么审讯三皇子的时候,他不要自己在身边?
本来,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完全可以避免的!
帝王术8
罗迦紧紧搂住她,气息十分微弱:“别动……芳菲……别动……朕想抱着你……就这么抱着你……”
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了。
从离开她单独作战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想了,尤其是昨夜,那几乎是精神的支柱……自己的一生的精神支柱。
如今,这个支柱,也要离去了。
某一刻,什么家族的责任,北国的江山,前程远大……统统都忘记了,真心诚意地,觉得她比儿子重要——比一切,比自己都重要。
自己要做的,都要以她的利益为重。
许久,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又好像时间凝固,不曾走动——就如窗外的残阳,一直挂着不曾移动分毫。就好像这天,永远也不会黑下去一般。
芳菲盯着外面的夕阳,她其实不知道,刚过去的是晌午——是她自己误把晌午当了日暮。现在,日暮却才真正地要来了。
血红,血一样红的日暮。
日暮苍山远,江清月近人。
她动了下身子。
罗迦有些慌乱,仿佛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芳菲……不要走……”
她泪流满面:“陛下……我不走,我陪着你……”
他脸上带了一点笑容:“芳菲,昨夜,通灵道长替朕占卦……”
占卦?为什么要占卦?
难道昨夜道长那么神秘是在占卦?
她凝视着他的脸色,看得出,他的痛苦,并不来源于四肢某方面的疼痛,而是来源于逐渐的麻木——他身上的绿色每每增加一分,他的四肢就会逐渐麻木一分。这从他拥抱的力度便可完全看出来。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说话。
仿佛上苍是仁慈的,故意要让他死前好过一点。
“芳菲……有些事情,朕一定要告诉你……你要认真听好!”
帝王术9
她看出了他的慎重其事,完全不敢违背。
“你还记得决战之前,你安慰朕说过的话?你说,太祖,高祖,都有大规模屠杀降将的经历……”
芳菲点点头。
“昨日,通灵道长占星,位在东南,黯黑……”
芳菲不明所以。
罗迦慢慢道:“北国的发家史,其实,并非是真正源自大神,而是来自战争……来自汉人……”
芳菲见他的面色那么慎重,竟然不敢再打断他。忽然意识到,陛下接下来要说的话,绝非是占卜那么简单,某种意义上,是要自己进入一个什么体系——
就如下棋的人,提前已经预知到了某种危机,所以,就要预先布下一些重要的棋子,以化解对手的攻击。
而陛下,这是在为自己上最后一次帝王课程——真正的遗诏!真正的帝王权术。纵然她再伤心,也是无法阻挡的!
甚至不敢以他的病情为借口去阻止。
他的目光那么凝重:“芳菲,这关系到北国以后的安危和存亡,进军中原的大计,你要仔细地听好。”
这个时候,就连她也不敢再反驳了,只能静静地听着。
罗迦缓缓地说下去。
汉人的规矩是很奇怪的,和鲜卑人有极大的差别。
因为汉人在胡人之前,从炎黄开始制定礼仪,几千年之后,便有了纷繁芜杂的各种各样的礼仪和规矩。而此时,胡人还在茹毛饮血的原始阶段。
当汉人已经进化到高度文明的西晋,有了嵇康,阮籍,左思这样的超级大名士,魏晋风度,宽衣博袖的散淡飘逸的时候——五胡,刚刚从草原,从森林,从冰天雪地里,狼一般地窜出来。
也还保留着完全的狼一般的性子。
比如,汉人的皇帝极少有御驾亲征的,除了极其个别雄才大略的君主,如汉武帝,光武帝等等之外。
帝王术10
但是,鲜卑人,甚至五胡的所有君主,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御驾亲征,他们本来就是在马背上打天下,一生都在水草追逐,鞍前马后。罗迦也不例外。
他们便正是凭借这样的勇悍,打败了文弱不堪的汉人政权。
最先进入中原的是匈奴大王刘渊。刘渊是匈奴冒顿单于之后,借着八王之乱崛起乱世,成为一方霸主。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汉高祖在世,他最多做个韩信一般的大将;如果光武帝在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