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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正殿的门槛并不高,却如这夜色,充满了厚厚的阴霾。他想,这乌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散去?
他咳嗽一声,还是慢慢走进去。
寝殿里,照旧的黑灯瞎火。
睡觉,她永远都在睡觉。
这一刻,哪怕她不停地吵闹,不停地殴打,不停地撒泼,也比这样黑灯瞎火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更好。
亲手点亮灯火,放在案几上。他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她侧着的身子,手轻轻抚摸在她的头发上,放柔了声音:“芳菲,你起来,朕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
“不走也行,起来说说话好不好?”
“……”
冷静的选择1
“不走也行,起来说说话好不好?”
“……”
他耐着的那股性子,几乎要全部耗光了,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吵啊,闹啊,为什么偏偏要这样闷着?
“芳菲……”
她忽然坐起来:“陛下,你何不去琉璃殿?”
他欣喜若狂,完全不管她说的什么,一把搂住她的肩头,这是她这么久第一次开口说话啊。
“芳菲,你陪我吃饭好不好?我们好久没一起用膳了。我叫他们端进来……”
“不用了。”
“芳菲,你想做什么?想怎样,都依你。”
她摇摇头:“陛下,你去琉璃殿吧。”
他这一次听得比较清楚了。面色微变:“芳菲,朕知道你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早就没有了!”她淡淡道,“其实,陛下你该自己去比较比较。我建议你马上去琉璃殿,看看是在那样的气氛里舒服,还是在这间屋子里的气氛更适合你。”
她太过冷静,他一时反而摸不着头脑。
这该是芳菲的反应么?是那个小东西的反应么?怎么严重不习惯?
“芳菲,朕这之后,都没去过琉璃殿了……连小怜也没见过……”
“所以,你更该去那里!看看是你自己不想去,还是迫于最近的情况才暂时没有去!”
他一怔。
芳菲说话,跟安特烈,甚至太子都不同。
她仿佛什么都没经历过,那么冷静地在建议,旁观者,就像一个旁观者。
这是一个刚难产,生病很久的女人该有的态度么?他忽然觉得陌生,盼着她说话,却比她沉默时,更令人难受。
芳菲不再说话,又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此后,罗迦无论再说什么,她都不再回应了。
半晌,罗迦缓缓起身往外走。
她松一口气,明白,陛下这是要去琉璃殿了。
冷静的选择2
心里一阵凄楚,这不是自己要的结果么?长痛不如短痛,如此反反复复,不如彻底了断。她反而释然。
门口,张娘娘进来,端了燕窝粥放下:“娘娘,你今晚还没用膳,吃一点吧。”
她坐起来,已经觉得有点饿了。燕窝的甘甜的滋味,她们都知道她的习惯,所以总是为她准备最喜欢的。
自从醒来后,就知道善待自己。就像小时候,哪怕头破血流,也要从地上捡起鸡大腿拼命啃。
无他,别人折磨自己,虐待自己,是因为有自虐的资本。有人心疼。
自己没有这个资本,也不准备做给任何人看,所以,总是尽力地吃一点,希望好起来,能跑能跳,能活动。
已经快到一年没有能够自由活动了。以前挺着个大肚子,哪里都不能去,走路都怕多走了几步。
自由的身子,其实是多么可贵。
她吃着甘甜的燕窝粥,一口一口,滋味那么美妙。
“娘娘……”张娘娘欲言又止。
她抬头看着她,眼里微微的笑意,张娘娘虽然来立正殿不过几个月,可是,也能肯定,她对自己的好。
“娘娘,老身有话不知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张娘娘这才开口:“娘娘,男人就像孩子。如果一味冷淡,只会令他伤心;但是,如果冷淡中,不时给点甜头,他就会感动,觉得这个家有温暖的感觉……如果你这样一直对陛下不理不睬,就难保他又去琉璃殿。这些日子,他再也没去琉璃殿,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她仔细倾听着,这些道理,以前她不明白,是这些日子才逐渐明白的。
“娘娘,说实话,你的脾气不太好,陛下能这样宽容你,爱护你,真的是非常难得。老身在皇宫几十年,从未见任何妃嫔有过这样的待遇。就是皇太后也没有……那天晚上,陛下真是悲痛欲绝,老身从未见他这样痛苦过……”
冷静的选择4
她淡淡地摇头。罗迦再悲痛又能如何?哪怕是当初不那么断然地离去,自己也就不这样心如死灰了。尽管试图忘记,可是,那是忘不掉的,在心里生根了,痛苦就像潮水,你捂着,遮盖着,总有一天,会决堤,冲毁一切。
就算昔日还抱着希望,也被许久的压抑所累积,那是一个量的累积,然后质变——孩子死了,便撕掉了一切的纽带和温情,再也无法回复了。
有些伤口下去,疤痕就永远也去不掉了。
罗迦,他只轻描淡写地说几句,要自己迁就谁,谁谁迁就自己,这些,现在还有什么意思?
她淡淡道:“其实,那晚你们不该去琉璃殿请他的……”
那是心口永远的疼,既然断然离去了,又何必再假惺惺的回来?
“娘娘,你有所不知。那些奴婢还没到达琉璃殿,陛下已经返回了,是他自己回来的,陛下,他始终记挂着你。而且,他还弄伤了手,到时的惨状,真的把我们都吓坏了,他生怕你有什么意外,那个小怜,根本没法和你比!”
“娘娘,你要相信,陛下真的待你非常好,这些日子,他天天陪着你,就算你不理睬他,他也毫无怨言,别说是帝王之尊,就算是普通男人,又有几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冷遇?”
她没有做声,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这燕窝粥真好吃,张娘娘,这些日子都是你替我安排饮食,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谢谢你。”
“女人的月子,就得好好休养。这是老身分内之事,娘娘不必客气。娘娘……你看,陛下再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跟他一起用一次膳?”
“哈,张娘娘,我明天早上也吃燕窝粥,真好吃。”
张娘娘不知所措,一时无法说下去了。
“我困了,想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
张娘娘无奈,只能出去。
……………………
要冰还是要火?
琉璃殿。
“皇上驾到……”
宫女拖得长长的声音,尾音奢华,仿佛在印证张婕妤的高瞻远瞩。
小怜喜不自禁,看着懒洋洋坐在贵妃椅上的张婕妤:“娘娘,你听见没有?陛下来了,陛下又来了……天啦,陛下真的又来了……”
“妹妹,你赶紧迎接圣驾,今天,就看你的了。”
“知道,小怜一定尽力。”
一桌子清淡的点心,一盏南朝来的上等的茶水冒着清香。彩色的丝织地毯上,六名衣着很古典的歌姬抱着琵琶,就连音乐也是缓缓的,平静的。
这个时候,不适宜太淫靡或者太凄婉的歌曲。一切,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就如张婕妤把握男人心思的水平,滴水不漏。
“陛下……”
跪在地上的两个美人,娇娇滴滴,笑脸相迎,温存妩媚,毕恭毕敬。屋子里,是她们准备好的歌舞,精致的点心——一个男人能享受的最好的,她们都准备好了,端到你面前,任你如何的享乐都不为过。
一边是冷冰冰的背脊和阴霾;一边是令人愉悦的笑脸和服侍。
你要是男人,你会怎么选择?
罗迦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缓缓入口,生平第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这样的问题,竟然是芳菲提出来的——她仿佛一夜之间,自己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成熟的女人。
“陛下……”
小怜如昔日一般要依偎在他的怀里,他却一摇手:“去那边跳一支曲子。”
小怜丝毫不因为他这样的语气而委屈,而是非常的柔顺,立刻就微笑着退下。在她身上,仿佛看不到任何的发怒,暴躁,自我的自私——她那么大公无私,一切,以男人的喜好为喜好,以最大的取悦别人为自己的目标。
罗迦牢牢盯住她,心想,这个世界上既然有芳菲这样的人,为什么又会有小怜这样的人?
截然不同,仿佛完全出自两个世界。
冰与火的对照。
自己是要冰,还是要火?
他一时有些恍惚。以前,那个小东西即是冰,又是火啊。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PS:下午7点再更了,色大叔感冒啦,头疼欲裂,唉~~
要冰还是要火2
小怜唱的什么,他一点也没听进去,张婕妤的殷勤劝酒,他倒是来者不拒。
夜,渐渐地深去。
但周围的歌舞、器乐还是没有丝毫的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