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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中没有大道,全是蜘蛛网一样的林间小径。奇形怪状的热带藤本植物悬缠在美培树带凹槽的树干上,各个层次的树冠已经封顶,阳光被挡在绿色大厦的外面,雨林中昏暗模糊。
王慧清踩到一具曰本兵的尸体,几乎滑倒,吓了一跳。
黑压压的蝇群已经爬满了尸体暴露的皮肤,根本看不出还有一个人躺在那里。蝇群飞走以后,死尸露出来,大部分的肉已经被蛆虫吃光,面口非常丑陋,眼睛、鼻子、嘴巴的地方露出了白骨。
王慧清用靴子翻过尸体,军服早已经烂成破片,一块块紫色的烂肉贴在骨头上,肉上凝着黑色的血痂。一股恶臭使王慧清呕吐起来,而丁恩上尉早已司空见馈,忙着给营长探路,满不在乎地说:“多着呢,从马塔尼考河畔到塔萨法隆加,一路都是死尸。我们顾不上埋,只埋自己人的,死人比活人还可怕。”
一会儿,王慧清遇到第二具尸体,不久,又碰上第三具。不到一里路就有四十多具,他也见怪不怪了。。
“啪”一声枪响,打破了沉寂的树林,子弹打在王慧清身边的藤条上,藤条被打断了。
“曰本狙击手!”书生连长郑桂东边喊边把王慧清拉到一棵树后面,接着又响了一枪。
郑桂东取下肩上的步枪,仔细在雨林中寻找目标。好一会儿,他让王慧清用拐杖把军帽挑出去试试,结果又招来一枪。
丁恩狠狠地回了一枪,一个沉重的东西从大树上掉下来,“噗”地摔在灌木丛里,像一头死猪。
“营长,接下来要小心了,曰本兵还不断渗透过来,袭击我们的人员呢。”
为了躲曰军狙击手,王慧清和郑桂东在雨林中迷了路。
他们找不到道路,也不敢声张,不敢呼喊或鸣枪,那样只会引来曰本人的枪弹。
王慧清刚踏入军营的时候,就得到教官的一再告诫:丛林行军绝对不能喧哗,我们就是利用敌军部队在行军中的喊声来伏击他们的。他们当然也一样。
雨林密不透风,也不透光,按基本的原则,他们应往回走。可是林中没有任何标志,加上之前的意外,除了看不透的大树、绞杀植物、一百英尺高的竹子、苹果树一样大得畸形的地丁类植物,还有无数的昆虫之外,什么人也看不到,什么路也没有。
两人无奈,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坐下来,喘口气,吃点儿东西,从一棵树干上的凤梨类植物中喝了点儿水。他们需要让自己的器官平衡过来,然后再找路。
“嘭!嘭!”
两声轰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王慧清甚至辨出是中华军队的手榴弹声。他们站起来,互相望了一下,王慧清对郑桂东说:“走那里吧,有响声的地方就有人。”
经过一番挣扎,雨林豁然开朗,出现一条小溪。卡纳尔岛上的小溪太多了,尤其在雨季,谁也弄不清它们的名字。郑桂东拿出作战地图。也找不到它的位置。
“沿着它走吧,反正它总要流到铁底湾去的”。
他们刚走两步,就听到雨林中传来尖厉的鸟叫,仿佛是鸟群在空中厮打。
王慧清听出来是侦察兵的一种联络信号,他向郑桂东招招手,迅速隐蔽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他们周围传来异样的笑声,仿佛一群精灵似的,出现了几十个士兵。他们全穿着花花绿绿的丛林伪装服,提着突击步枪,脸上涂着黑油彩,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活象一群妖魔鬼怪。几十个人瞬间就包围了王慧清和郑桂东。
为首的一个走上前来,对王慧清中校敬了一个军礼,轻声用华语道:“王慧清中校,我是安格中校,丛林集团军二十五师突击营营长。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
“是你小子,很意外的见面。”眼前花花绿绿的脸庞根本看不出对方张啥样,不过当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一脸激动王慧清冲上前夫,同安格拥抱起来,他们在第二突击营刚登上瓜岛的时候就认识了。
郑桂东也同其余的士兵握手。
安格有一张聪明而自信的脸,丛林集团军里面的基层军官,绝大部分都是东南亚少数民族,安格也不例外。每天都在和雨林打交道,三十岁脸上留下了树皮状的皱纹。
王慧清问安格:“是你们丢的手榴弹吗?”
“当然是。”安格哈哈大笑。“亲爱的朋友,难道你没看出我们饿得人鬼难分了吗?我们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如今只能是用手榴弹在水潭里炸鱼吃。天,曰本人后方什么都有,就是缺两样东西,粮食和女人。他们已经快把树皮啃光了,什么也没有给我们留下。”
陆战队军官这才注意到,突击营士兵涂满油彩的脸,已经削瘦得走了形,然而,他们的眼睛闪闪发光,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王慧清让郑桂东把背包打开,从里面取出K级口粮、巧克力糖块、火腿、还有满满一军用水壶啤酒——那是他半个月的军官配给,全摊在溪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招待安格一伙人。他们吃得像过节一样高兴,甚至把两个陆战队军官举了起来。
安格兴高采烈地讲他们的传奇经历,讲他们同曰军作战,讲密林中的鲁滨逊生活。两个陆战队军官听得目瞪口呆。
“我把第二突击营分成两部分。一半随我进入丛林,另一半随陆战队二师沿海岸往西打。丛林部队是两个连,每连一百五十人,人再多也没用。我们的原则是:杀死每一个遇见的曰本兵。决不宽恕,决不怜悯。”
“丛林战是一个新课题。曰本兵总吹嘘他们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在马来亚和缅甸把英国人打得一败涂地。这次也让他们领教领教中华军队丛林集团军的厉害。我们才是专业人士。”
“丛林战要求士兵受过特殊的训练,心理稳定,反应准确迅速,既善于孤胆作战,又能密切配合联系。良好的训练让我们很能适应新环境,我们成了绿色的魔鬼。我们隐蔽起来,袭击敌人的后勤仓库,焚毁物资,射杀零星人员,伏击曰军巡逻队,埋设地雷,捣毁敌人的指挥机构,炸掉他们的火力点和电台,搜缴敌军的各种文件。我们用步枪和迫击炮杀人,用匕首和刺刀杀人,用绳子和工兵铲杀人,一个也不留。
“很遗憾,曰军死在我们手里的远不及饿死病死的人多。王慧清,你饱读万卷书,知道的比我这老粗多。过去中世纪围城战中,军人们广泛使用饥饿作为武器。在卡纳尔,饥饿比什么都厉害!朋友们,如果曰本人攻占了卡纳尔机场,我们的下场不也是同样吗!”
王慧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曰本和中华在很多方面都不一样,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突击营的士兵们狼吞虎咽地把王慧清的食物吃完了。他们抹抹嘴,又吹了一声口哨。“呆在这里干什么?中校,跟我们回家去吧。”
王慧清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迷路了。”
“嘿,我们是丛林的精灵,跟着走吧,错不了。”安格中校看看表:“还赶得上吃晚饭。”
天黑下来,密林中更黑了。有时候从树梢间偶而可以看到一颗星星,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安格营的每个人臂上扎着白布,静悄悄地走着。他们在丛林中走夜路如同白天走平路一般。王慧清始终没弄清他们是怎么识别方向的。
在一处林边空地上,安格命令宿营。他的部下一瞬间就支起了吊床,也不管蚊虫的叮咬,酣然入梦,只有哨兵在警惕地巡逻。
万筋俱寂,他们如同猿猴一样熟悉丛林,与丛林融为一体。尽管过去王慧清听到过无数对丛林集团军突击营的非议:薪水高,打仗少,装备最好,供应允尽着他们,野外有补贴,敌后也有补贴(敌前反倒没有补贴),整天游手好闲,除了女人什么都不感兴趣等等。然而这半天的行军和宿营,使他真正了解了突击营。
“他们是好样儿的,该花的就让他们花去吧。”王慧清想。
安格接过王慧清递给他的一支烟,抽起来。他小声地说,“王慧清,我猜曰本人准备撤退了。”
“什么?他们要撤退?他们不是嚷着要调兵遣将,收复机场吗?”
“是的,情报上是这么讲的,组建了第八方面军,还要再往瓜岛派两个师。”
“有什么撤退的迹象吗?”
安格兴趣十足,他选了距离合适的两棵树,一上一下地扎好了两张吊床。他睡下面的,王慧清睡上面的。他抽光了烟,随随便便地捉着虱子,然后才告诉王慧清:
“开始,我也不信。我们从奥斯腾山西南的那个曰本人叫‘歧阜’的据点出发,从南边绕道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