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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黛握着刀柄摇头:“不可能的何馨,我下不了手。”
何馨也有些着急:“袋子快些动手,不然他们来了,你也会有危险!”
唐黛依旧摇头,她的思维已经混乱,太多的事一时接受不了:“不可能。”
二人争执间,有人闯进来,唐黛回头便看见叶独城,他抿着唇接了唐黛手里的短刀,以极轻的动作在何馨小腹间划了一道十字,手往里一伸,顺利地提出了婴儿。
月光调和了鲜血,唐黛觉得整个世界都一片暗红,叶独城动作迅速地撕破了胎衣,将婴儿口鼻的秽物掏干净,脱了外衣将它裹住,它似被人从好梦中惊醒,是谁说的,生本是苦,活不过是赎罪……
只是不足月的婴孩,它的哭声都是那么地细弱。
唐黛来不及顾它,她只能俯身去扶何馨,在后来很多很多年的睡梦里,唐黛一直记得何馨的脸,带着失血的苍白微笑,她问唐黛:“袋子,你说天的那一边是什么?”
其实那时候,她只是拉着唐黛的手,声若蚊吟:“它的名字就叫世安,愿生生世世,平平安安。”
生生世世,平平安安。
可是何馨;大荥疆土延绵六百多万平方公里,我能带它到哪里去?唐黛茫然。
叶独城拖过了她:“快走!”
唐黛只能任他扯着,将出寺门的时候她仓惶回头,何馨伏在潮湿的、散发着霉味的古案上,仰着头朝她微笑。山间月色凉腻地穿透了层云洒在荒寺的葛藤阔叶上,光影如记忆斑驳。
51监国
作者有话要说:挨只嘴嘴,最近一直很忙,非常非常忙~~~~~咬尾巴转圈~~~
第五十一章:监国
唐黛跟着叶独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山路,如果说上山的路崎岖,那么下山的这条路或许已经不能称其为路。
到最后叶独城一手挟着她,一手抱着那个刚刚出世的婴儿,几乎是跑着下山的。
兰若寺地处城郊,月色虽佳,居民却大多已睡了。
偶尔三两声蛙鸣,夜静谧而寂廖。
叶独城抱着孩子大步走在前面,唐黛这时候却分外清醒:“叶独城!”她跟上去:“我们得找个人家,它……它可能要先吃点东西。”
叶独城神色严峻:“我必须带它回寿王府。”
唐黛知道自己争不过他,他之所以取出这个孩子,而不直接带走何馨,也只是不想累上唐黛。若是何馨活着,朝中便难免有人会借着她牵出唐黛,再牵出沈裕。
弑君之罪,足以撼动位极人臣的寿王。所以便是沈裕也只有出下下之策,就是要何馨永远闭嘴,死无对证。
何馨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下手的时候已经知道结果。其实王上一直以来对她不错,他在试图用所有的宠爱去补偿那个他已经错失的人,只是可惜他遇上了何馨。
在何馨的世界里,爱与恨永远不可能相互抵消。
唐黛并不打算和叶独城争执:“就算是要带回寿王府,至少也得先喂它一点东西,你总也不希望带回去的是具婴儿尸体吧?”
叶独城的脚步便放缓:“找户人家吧。”
深夜敲门,一般人家是不敢应的。两人最后也只得找了一家规模极小、尚在营业的客栈,多给了小二几个赏钱,让他捣了些米,熬成米汤。
唐黛和叶独城都没照顾过婴儿,它实在是太脆弱了,叶独城将上衣解开,将它贴着胸膛,保持着它的体温。唐黛待米汤凉了,便准备拿勺子来喂,她舀了满满一勺,叶独城看了半天终于开口:“会呛死它的!”
唐黛轻咳了一声,将勺子里的汤倒去大半,轻轻沾在它唇边,那时候它也哭累了,皮肤皱皱的,全身泛红,还没有上次沈裕猎到的那只灰野兔个儿大。
唐黛小心翼翼地将汤喂进去,它还不会吃东西,喂了半晌也没吃多少。反倒是叶独城的衣服上全沾了粘稠的米汤。
唐黛很担心:“它……它好像吃不进去。”
叶独城也摸不准:“也许吃不了多少……”他倏然抬头看唐黛:“你先回去,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唐黛只能摇头:“这件事已经不可能和我没关系了。”
叶独城将它重新抱进怀里:“你知道何馨做了什么吗?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累上你,整个寒府怕都要受牵连。”
唐黛用手指去触它皱皱的脸:“你家王爷又不傻,若是他一旦发现王上死在浮云小筑,第一件事就是找何馨,刑远现在还在刑部大牢,要找何馨第一个就是找到我。他现在估计早已经派人将寒府包围了。我回不回去……没有区别。”
叶独城暗惊于她的镇定:“你想到应对之策了?”
她逗弄着他怀里的小婴儿,却是答非所问:“世人总说救命稻草,其实稻草救不了命,它只是给人以希望……徒劳的希望。”
二人回城时,长安城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军队竟然换成了护卫皇宫的御林军,长安城全城戒严。
叶独城向守军出示了寿王府的腰牌,又因着他们是入城,守城官兵严格盘查后将他们放了进去。
那时候寒府果然已经被重重包围,寿王正忙得不可开交,好在他本就负责长安城防,各关卡大多都是他的人,才不至于临时抱佛脚。
王上的死讯被严格保密,宫门提前落锁,好在他府中本就训养着死士、暗卫,为防异动,当下便将长安城握有兵权的外戚及亲眷控制住。
朝中诸臣,又属潘太师之子潘烈手中兵权最重,沈裕怎不知此人处处与己为难,却终碍着他一门忠烈,不予计较。如今王上初薨,太子年仅四岁,不堪大用。
非常时期,潘府便更是被明里暗里盯了个飞蝇难出。
琐事难叙,寿王沈裕一夜未眠,及至天色微明才匆匆回了一趟寿王府。
而长安城的百姓仍一夜好梦,改朝换代或是江山易主,皇城里发生什么事,他们其实并不关心。
这是唐黛第一次正式进到寿王府,穿越之初她曾经参加过寿王的诗会,还背了一首《将进酒》冒充原创来着,当时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府中景致,便被裕王给叉了出去。
而今她当重新坐在这寿王府的客厅时,时间已过四载。
她怀里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孩,沈裕大步踏进堂中时,她正低头出神地看它,那情景不像是一个犯下重罪的自首钦犯,更像是千里抱子寻夫的秦香莲。
家人也素知自家主子的德性,尽管叶独城已经着人去兰若寺取何馨的尸身,但见是她抱婴孩而来,都没敢怠慢。而唐黛低着头却不是在看那小东西——她等得都快睡着了。
“王爷。”她这次很乖,听见他的脚步声便站起来。
“嗯。”他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两个人有半年没有见过,唐黛当然是不想看见他,能躲便躲是最好不过。他却也觉得搁不下脸面,他毕竟是皇族,不是伏虎山或者什么山上的流氓匪类,霸王硬上弓这事,他自己也知道不光彩。于是便也懒得与她照面。
他走到唐黛面前伸出手,唐黛半晌才会意,将手上熟睡的婴儿递给他,她生怕他模仿着越氏孤儿里面的情景,将它当场摔死,递过去时便出声:“它才八个多月,很孱弱。”
沈裕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中婴儿皱巴巴的小脸:“八个多月?”
唐黛点头,声音很是犹豫:“何馨不愿告诉我它的父亲是谁。”
沈裕对此自然是存疑,他并不十分相信唐黛的话,但是唐黛也明白实则虚之的道理,就好像何馨递给她的信件不作落款一样。只有虚假之物才会担心旁人的质疑,于是也就做得愈加有凭有据。沈裕不会想让这个孩子活下来,他的母亲弑君,是大荥王朝的千古罪人,他没有活下来的资格。而执政者,自然也不会埋下这个祸种,让他数十年后再来复仇。
但古时对皇子看得非常金贵,只要这个孩子有一分可能是王上的骨血,他下手时便会有几分顾虑。
沈裕果是沉吟了一阵,半晌他语声冰冷:“来人,将唐黛押入刑部大牢,以待后审。”
有侍卫上来拿了唐黛,用铐链缚了,便准备带往刑部,出门前他又吩咐了一声:“此乃重犯,未经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提审。”
侍卫恭敬地应声,带着唐黛出去,唐黛还有两件事放心不下,可是她只说了一句:“王爷,朝廷的人肯定会要求重殓何馨的尸首,孩子……”
裕王并未转身:“去吧。”
唐黛想了半天,寒府的情况她最终也还是没问。也许这时候,只有漠不关心、绝口不提才是最终的保护。
唐黛便住进了刑部大牢,这里的格局和大理寺大致相同。只是她再也不可能遇上那个叫何馨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