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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凯旋,魂兮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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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楼上,赵佶以降,所有人都似被迎面而来的这种感觉推了一把似的,都情不自禁的微微向后一仰,每个人神色都下意识的肃然起来。
这白袍骑士,仿佛无穷无尽也似的从朱雀门中涌出,出了宣德楼,神武常胜军就不再反复yín唱那国殇辞章,人马皆是寂然无声也似向前行进。原来高举的旗幡随着领队军将悲凉抑郁的一声号令,向宣德楼上大宋帝国的皇帝俯行礼。在这一刻,恍然不仅仅是这些神武常胜军的白袍骑士,而是万千忠魂同时来归,在宣德楼前向赵佶行最后一次军礼!
赵佶原来很有点轻松的神色已经绷得紧紧的,并没有在御座上坐下,而是在宣德楼前,凭栏站定。这位艺术家皇帝已经从一开始就被打动了,这时眼眶已经微微有点湿润。
此时此刻,就算是梁师成等辈,想向赵佶进言,说什么萧言此举违反礼部仪注,自行其事,居心不测。又怎么敢说出口?而且这等场面,虽然沉默异常,只能听见马蹄声整齐的响动,却是自有一种绝大压迫力,让人只能肃然注目,哪里还说得出诋毁的话语?
大队白袍骑士,在离宣德楼三百步就已经停止向前,而向两边散开,将数百成千灵位完全展现在宣德楼上大宋权力中枢的君臣们的眼前。
在他们身后,就是大队披甲甲士,每一营中,近三百匹战马都是一样颜色。甲上创痕犹新,身后战袍血迹浅浅。仿佛才从百死余生的战场上下来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方阵的在那些白袍骑士身后展开,每一个方阵就位,领军将领就是一声低沉短暂的呼喝,如林长矛,蔽日旗幡,同时整齐垂下,向赵佶行礼致敬。
随着一个接着一个方阵就位垂矛,这整齐起伏的钢铁波1ang,仿佛具有一种催眠的魔力,让每个人心都揪紧了。此时此刻,赵佶以降,每个人连大喘气都不敢,生怕惊动宣德楼下这仿佛有了生命也似的静默钢铁丛林!
什么是百战雄师,这才是百战雄师!杀气雄浑却又安静整肃,令行禁止,虽千百人,却如一人。此前环庆军虽然花团锦簇,但是和眼前这支足可让人感到畏惧不敢高声的大军比起来,只能说是天上地下!
经过近代方式cao练出来的大军分列式,在一千年前展现出来,果然有着最大的震撼力度!
当萧言一行,在貂帽都亲卫簇拥下出现在朱雀门内的时候,所有歌声乐声,此刻都戛然而止。仿佛为他们带动也似,宣德楼上一直奏响雅乐的钧容直,这个时候也情不自禁的停下了手中乐器。
宣德楼和朱雀门之间,御街之上,只有一片让人觉得浑身仿佛过了电也似的庄严沉默。每个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集中在了策马缓缓而前的萧言身上。
宣德楼上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萧言,此时此刻都是心中喝彩,这个已经名动天下的萧言,哪里象边荒来归的匹夫之辈?
宣德楼下,萧言与方腾及一众军将,越众而出,萧言在前,诸将在后。萧言脸色略微有点憔悴,身形也稍稍有点瘦削,一身紫袍,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仪气度。和这个时代的大宋士大夫们不同,可这不同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他腰间犀带束得很紧,显出了一种和大宋文臣们不同的精悍利落,偏偏又不显得粗鄙,却自有一种潇洒。
萧言和身后诸军将,也没什么多余举动。只是来到宣德楼前百步,同时翻身下马,萧言以降,同时深深拜伏在地。他们并没有立刻舞拜山呼万岁,而是就这样静静的拜伏在地上。
在他们身后,大队步军士卒一个接着一个方阵的开进。进了御街,就变幻了步伐,抬腿高,落足重,上身却始终挺得笔直。这步兵分列式,看起来比骑军更加的壮观震撼。那种正步前进重重落下的架势,似乎每一下都敲打在人心里。
步兵分列式,本来就是单纯用人来营造出一种滚滚向前,无坚不摧的气势。已经是人类队列臻于极致的表现形势。此刻展现出来,如何不能让宣德楼上大宋君臣们目眩神驰?
步军方阵次第而就位,同样垂矛俯旗行礼。在一个个步军方阵前行的同时,萧言及神武常胜军诸将,就一动不动的拜伏在那里,丝毫没有其他动作。
赵佶站在宣德楼上,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得整个天下都拜伏在他这个大宋官家脚下,一种豪情壮志自然就油然而生。
这与汴梁富丽生平享乐,看着上元灯节熙熙攘攘的治下子民截然不同,是他从来未曾有过的新鲜感受。可是这种感受,同样很好。而且这满足感,甚至犹有过之!
看着匍匐在尘埃中不言不动的萧言,赵佶这个时候才似乎恍然想到,这个风仪绝佳的南归降臣,是一归宋就投入了血腥拼杀的第一线中,在北伐战事正打得不汤不水,辽人大军直抵雄州宋境之内的时候,军心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之际。率先北渡,一路攻城略地,还打垮了南下试图卷入这场混战中的女真军马,最后克复燕京,擒获辽人皇后,接着扫平了燕地几十万人掀起的叛1uan,将太祖太宗都只能望而兴叹的燕云十六州重归大宋版图的大功臣!
他在朝中没有奥援,没有后台。这些功绩都是在童贯掣肘,西军出力不多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拼杀出来了。要说孤臣孽子,谁还能过这个萧言?
在大宋重臣凋零,禁军已经崩颓到了极处,毫无战斗能力,西军又有坐大趋势的时候。这等人物,岂不是天赐給大宋的?有他镇于汴梁,足可慑四下边镇离心。一旦边疆有警——比如说那个崛起的女真,胡虏之族耳,谁说他们将来就不会sao扰犯边?一旦遣这萧言领军出外,边疆战事,可保无忧,汴梁这里,自然就是泰山之安。这等人物,难道就不值得重用么?
而且他实在是根基太浅,就算是重用了,没有三二十年,怎么也培植不起势力来。再说他这个南归降人的身份,大宋出身的人,他想拉拢为己用,只怕也为难得很,出身天然就受了限制…………这等人物,只要自己加恩,还不能只是为皇室效力?
这个念头当然此刻赵佶只能是想想,就是他身为君王,也行不得快意事,什么都是言出法随。这等牵扯朝局平衡的重要决断,就是他身为官家,也得和士大夫集团中不同团体反复博弈平衡才能有一个结果出来。
但是有了这个念头,就让赵佶容色随和多了,看跪在那里不敢抬头的萧言也越来越顺眼,甚至在宣德楼上就微微点头。周遭不少有心人,一直在关注着赵佶的反应。看到这个场面,吴敏甚至觉得眼前都有点黑,梁师成的脸色也终于忍不住有些难看了起来。宇文虚中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只有蔡京,还是那副诚心正意的样子,亏他这个岁数,在宣德楼上站这么久,还能维持住神色不变。
大队步军终于就位,跟在骑军之后,层层叠叠的排开竖立。当最后一个步军方阵就位的号令出,萧言直起身来,正正头上冠带,率先舞拜下去。神武常胜军近九千军将士卒,也随着他的动作,同时跪倒,舞拜尘埃,山呼万岁:“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喝之声,雄壮之处,何止过环庆军十倍?这男儿雄烈之气,让宣德楼上不少文臣,都觉得一下子有些站不住脚!
赵佶稳稳站定,这次并不用带御器械诸散指挥传他口谕,亲自开口,温言慰勉:“诸卿平身!伐燕劳苦功高,朕实深知,此次献捷凯旋,足展军威。大宋江山,实赖诸卿不浅,今归汴梁,朕自然各有迁犒赏,以酬诸卿劳绩,且勉之!”
萧言抬,双手平举至额前,和赵佶相隔百步,如泣如诉也似的代表神武常胜军全军军将士卒答君王温言慰勉。
“臣等何敢居功?非大宋列祖列宗庇佑,天子威灵,臣僚翼赞,将士血战。臣等岂能侥幸功成?迁犒赏,实不敢当。此次北伐,大宋全军,亡军将凡一千三百四十七员,使臣士卒,六万有余。大宋健儿,埋骨无定河边,臣等侥幸生还,焉敢居功?此等忠烈之士,若不重重褒恤,臣等生人,如何能安?大宋健儿,裹粮绝域,万里长征,远戍经年,圣人有命,舍死忘生而后已,臣今日斗胆,将这些忠魂灵位携至君前。圣人必然想看这些忠魂最后一眼,而这些忠魂,又何尝不想在班师凯旋的时候,再拜见圣人最后一次?圣人圣人,且看看这些为圣人效死至最后的大宋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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