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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胜军半点∷一万步说,就算现在有多余的,他们常胜军也不是让人放心的对象。当初辽国还未崩溃的时候,常胜军前身怨军就不大靠得住,现在将他们安置在涿州,正是北辽朝廷警惕的对象,怎么还可能对常胜军加以军械物资的补给?
手下人抱怨,他也就是听着。只要投宋之事进展得顺利,这些都不是问题。大宋富足,又要靠他协助收复燕云十六州,皇帝还不差饿兵,怎么可能不供应他郭药师?
但手下说到移防之事,却让他面颊肌肉猛的一下抽搐,又赶紧的平复了下来。
他最为头疼的,还不是现在这个董小丑余部当初他要不是收养了董小丑留下的儿子,安抚好了他的重将赵鹤寿,董小丑余部三千举营投顺他的麾下,他怎么可能将怨军当初互不统属的八营,变成现在他一人的常胜军?
可现在,这董小丑余部,却是他的最大心结
那个假子,无论他如何对待,总是恭谨的应对,无有一丝不平之意。此次宋使之事,他不让这假子插手,最后时刻将他赶到了易州←也不发一言的就去了。现在他又为了将董小丑部置于常胜军主力监视之下,又调了一部人马和易州守军换防。这假子当然应该明白他的心意,可是仍然不发一言,又带着人马赶回涿州。
郭药师在此乱世打滚十余年,人心自以为已经掌握得明白。可这假子,他就是看不透如果说他心存怨望,那么为什么又这么恭顺,随他的拨弄而无怨言。可是如果说他真的安心以自己儿子自居,那么为什么董小丑余部又这么抱团,自己也曾试图拆分过这三千人,结果差点激起营变,要是说背后没有他和赵鹤寿在支持,打死他郭药师也不会相信
值此乱世,又背主请降,夹在前面耶律大石大军和背后燕京之间☆怕的就是内部不稳,一旦有变,就难以设想。可郭药师也不想去后悔当初投宋的决断。大辽国事已无可为,耶律大石一场大胜不过是回光返照。既然要投新主,就要趁早。当初犹疑,不过是在宋和女真之间观望,女真那头被宋使萧言绝了指望,还不如就破釜沉舟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端最为危险的时间尽快过去,自家女儿那里,和宋人联系得又如何了?
底下人看着郭药师一直不吭声,脸色却越来越是铁青。一个个渐渐悄悄住口,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这些日子,都管大人心绪不佳,那是大家都看在眼睛里的。却不知道大家伙儿那句话触动到了都管大人的逆鳞,脸色这般难看
节堂门口,这个时候满脸刀疤的郭药师心腹甄五臣按着佩刀大步走了进来,挥手赶人:“什么事情都缠着都管大人,要你们何用?缺粮缺械,都管大人正在想法子,难道丢下你们不管?移防之事,谁要多嘴,俺先拔了他的舌头都管将令不遵,还有脸说嘴?都给老子滚下去”
这甄五臣骂了两句,对僵在那里的常胜军将领却如同郊天大赦。纷纷躬身行礼,灰溜溜的就退了下去。郭药师黑着一张脸朝甄五臣望过来,甄五臣却只是看着那些将佐退下,才走过来轻声道:“都管,大郎回来了”
郭药师冷哼一声:“全军而归?”
“全军而归,三千士卒,都已经入了换防军队腾出来的营地当中,进城的也就是赵鹤寿和他的亲兵百余人,进了他自己的公馆里头。俺遵都管大人吩咐,手里随时抓着几千人应对此次调防,现下一切安好。大郎带着三五个从人,正在衙署外面等候面见都管…………”
郭药师吐了一口气,缓缓放松了脸上绷紧的容色,慢慢的将身上披着的衣衫穿上,甄五臣无声的拿过挂在一旁的玉带,双手递给郭药师。
“五臣,我们这一路行来,岂是容易的?这点家当,积攒不容易,常胜军,还不就是弟兄们的口中食,身上衣?有的人总是觊觎俺这个位置,却不知道我在这个位置上承担得有多苦我唯一一个女儿,都冒万死送出去给弟兄们找条出路,偏偏却还有人让俺省心不下就是将这常胜军,全部交给他又能如何?”
甄五臣苦笑:“都管,俺们跟你长远了,为了俺们这些老弟兄,都管也不能息肩…………俺只的大小姐,她一个女孩子家,冒死而入宋营,前两天还将大队驮马给遣回来了,却不知道现下如何…………那个宋使,瞧着也是过于精明的人,俺只怕大小姐…………”
郭药师冷淡一笑:“我不的阿蓉,更不的那宋使萧言…………阿蓉性子强硬,眼里揉不得沙子,她又是去当质女的,也不用她去谈什么事情。以她本事,足足可以自保至于那宋使萧言…………为了富贵,他一介书生,竟然能杀掉女真使者只要我郭药师眼睛不瞎,就绝不会看错,他为了促成我郭药师南向之事,同样会不匣切此人之聪明,又没有南人大头巾的迂腐气,天生该在这乱世当中打混的他是不会将我郭药拭于此险地太久,因为现在我郭药师这点实力,就是他在南朝富贵的张本旬日之内,必定有好消息回报”
听郭药师语气这么坚定,甄五臣心中有再大的疑惑也不能多说了。值此乱世能上位若此的人,都是眼光准,胆子大,主意定,认准的事情绝不回头。郭药师信心如此坚强,手下也只能追随。
郭药师目光凛然,已经将玉带系紧:“只要我们内部不乱,我就能带大家闯过眼前这关五臣,让大郎进来,我好好看看我这个儿子”
数十骑战马,风也似的卷过从雄州通往河间府的道路。
马扩是个精力充沛的人物,萧言也知道现在情势耽搁不得,早一步就主动一步。郭蓉更不用说,恨不得马上就定了自己爹爹投宋之事,再马上将宋军大兵带回去,接应她爹爹的常胜军
马扩和萧言一会之后,代表童贯默认了萧言的身份,就立刻上路回返’作之快,让张罗着设宴为马扩接风的杨可世和王禀都大吃了一惊ˇ不迭的调骑兵护送他们回返。
泥泞的道路上面,大雨已经渐渐转小。如春雨般淅淅沥沥的滴个不停道路上拥挤的只是在泥泞当中挣扎的民夫,一双双穿着撒脚裤和麻鞋的腿脚将道路踩得稀烂。骡马长嘶着跳动着,却怎么也拉不出陷在泥潭当中的大车,宋军士卒挤在车上,却少有人下去帮忙推车。几个押送民夫队伍的军官更是不管事,躺在高高的粮食堆上面,还要两个士卒在旁边帮他张开雨布,只是用范阳笠盖住脸呼呼大睡。
萧言马扩他们的马队经过,这些已经精痞竭的民夫纷纷避让开来,只是麻木的看着眼前一切。马队的泥水溅到了车上宋军士卒身上,顿时经过处就响起一片陕西诸路口音的叫骂声音。
“朝南跑一个个比兔子还快,害洒家吃泥有种掉头向北闪得俺们到了这鬼地方,雨水淋漓,人理乏,辽狗再前逼一步,俺们说不得,就给来个卷堂大散”
骂声在经过之处此起彼伏,萧言骑在马上,和马扩差不多是并肩而行←身上伤还未曾全好,手腕脱臼之处虽然接上,可是还青肿未消。淅沥小雨,浇得人浑身透湿冰凉,一路赶来,只是咬牙忍着。正一肚子没好气,骑在马上只是怀念着席梦思软床,热咖啡,空调,还有火热生香的现代背后骂声,没一句进了耳朵。
马扩却侧脸向他看过来,低低长叹一声:“士气已颓啊…………只怕大石林牙真撤军了,这北伐大军,也…………”
最后一句话,他却没有说完,咽进了嘴里。萧言被他话语惊动,眼前飞舞的那些现代的东西一下子就烟消云散,转头看过去,马扩紧紧抿着嘴唇,只是不说话。
刚才那句话,似乎只是有感而发,一时间说溜了嘴。
历史上,耶律大石的确是此时退军大宋北伐大军,也的确足足有两个月未曾北上。
只是现在,自己提前两个月带来了郭药师投降的消息,这点变化,是不是足够改变这历史上宣和四年的这场北伐战事?
说真的,萧言并没有把握且不知道从何而来,他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历史已经为他而有小小的改变了,这种改变,决不可能一厢情愿只朝好处改,一定会有什么和历史上不一样的坏事情发生
可这种预感,到底指向何处?
他下意识的回头岳飞他们,忠心耿耿的簇拥在他身后,脸上全是雨水,只是埋头赶路。在他们后面,又是杨可世他们调拨的骑兵簇拥着的郭蓉他们。郭蓉戴着斗笠,斗篷紧紧的裹在身上,只是间或一抬头,才能看到雨水中苍白的容色↓的心中压力,只怕是他们这群人中最重的。在郭蓉身边的,就是小哑巴。也许是感念郭蓉这么信赖萧言,再加上郭蓉在这里,也已经只是孤身一人,一颗心晶莹剔透的小哑巴,这些日子陪着她的时间多了一些↓心灵手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