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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当,时候尚早,两人便闩了外间的门,在灯下做活儿,李家婆娘这才重提起刚才的话儿,道:“刚头我说的话想必你也听着了,你虽嫁了王大郎,说起来哪是正头姻缘,如今虽守寡,却才十八,正是青春,家里没个男人撑着总不成话,俗话说的好,一嫁由爹娘,再嫁由自己,你前头一嫁就不提了,这再嫁可不要寻个老实本分的汉子才好,婶子在一边瞧着,王青是个难得本分的,虽前面娶过亲,也没留下一儿半女,人老实又有手艺,他又是王家的正经侄儿,你两个要是成了,守着王家这院子过顺当日子,谁也说不出什么去;依着婶子的主意,等你婆婆过了百日,就热热闹闹的把事儿办了,两处和在一处岂不好。”
宛娘也早动了心思,瞧着王青人好,虽不善言辞,难为老实体贴,忽想起梅鹤鸣,不禁有几分踌躇,又一想,自己跟梅鹤鸣又算什么,梅鹤鸣欺她,不过因她是个没倚仗的寡妇罢了,梅鹤鸣是何等人,她若寻个男人光明正大三媒六聘的嫁了,他还能抢亲不成。
说不得就从此丢开手去,让她跟王青在这清河县里过他们的安生日子,她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就想跟个平常人一样嫁人过日子,不想跟着梅鹤鸣不清不白的搅合,便是跟他明明白白的说了,他还能强拦着自己嫁人不成,自己又没卖给他,她想嫁谁跟他什么干系。
宛娘想了两天,越想越觉得嫁王青才是正路,刚要应了李家婆娘,不想八月初二一早,吴婆子便来了铺子里,看见她,宛娘心里咯噔一下,第一个念头就是梅鹤鸣别是回来了吧!
话说这吴婆子怎么来了宛娘这里,却是梅鹤鸣那日听说京里来了人,匆匆离了清河县,回到青州府,却是京城梅府的二管家梅广义,说老太太哪儿闹了病,病中念着三爷,连药都不吃,不得已,这才来这青州府请三爷回去。
梅鹤鸣哭笑不得,知道祖母这几年越发有些小孩子脾气,爱使小性子,这些孙子里,他最小,从小祖母最是疼他,举凡祖父要罚他什么,只让人偷着去告诉了祖母,什么罚都能免了。
当年他非要做生意,被祖父罚跪在祠堂里三天三夜,最末了祖母出面闹了一场,祖父才不得已应了,他父亲更管不得他,几个兄弟连着叔伯,就他最无法无天,想怎么着怎么着,就没人敢说个不字,也因此,梅鹤鸣养成如今这样霸道的性子,梅府这位老太太居功甚伟,祖孙的情分也比旁人不同。
这一听说祖母病了,梅鹤鸣丢下手边的事,跟着二管家连夜回了京,这一去,路上耽搁,又在祖母床前侍奉了几日,便近了七月底,祖母病愈,梅鹤鸣惦记着宛娘,倒是连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便是祖母安排了两个模样好性子伶俐的丫头侍奉他,梅鹤鸣也没了那调弄风月的心思,在时不觉,这一离了,想起宛娘,就觉撂不下放不开的,再说,经了宛娘,旁的女人不知怎的,也有些索然无味起来,那枕上风月云雨,虽宛娘青涩,却自有说不出得畅美难言。
又想起自己应了宛娘,让她跟自己一天做生日,这可不就到了八月初三,便想快马加鞭的回去,不想祖母却不放他,说:“难得在家,做了生日再去。”梅鹤鸣推说:“有一桩要紧的生意,需赶回去。”祖母只是不依,跟他道:“什么要紧的大事,你这桩生意能赚多少银钱,回头跟祖母报个数来,祖母悉数给你便是了,这回生日,必要在府里过了才放你去。”
梅鹤鸣无法,想着宛娘平素衣裳首饰素净太过,即跟了自己,也算个新妇,总要有几样喜兴的头面才好,便寻出旧年得的一块赤红火玉,让匠人合着金子连夜赶制出一套金镶玉的头面出来,放在匣子里,还觉不能尽意,又把自己头上惯常戴的一支碧玉莲头簪一起放了进去,本还想写上两句相思的词句,又一想宛娘识不得,只得作罢。
遣了随喜儿送去清河县,嘱咐他:“必要八月初三日前送到,若误了,揭了你的皮。”随喜儿哪敢耽搁,快马加鞭,夜里都不敢歇,八月初一这日赶到了清河县,把梅鹤鸣的嘱咐仔仔细细跟吴婆子交代了一遍,吴婆子听了,心里不禁暗道一声糟。
18吴婆劝宛娘
清河县才多大,统共就这么点儿地儿,谁家有个什么事儿,没几日半个县都能知道,王家这边几月里连着死了三口,就剩下个正值青春的小寡妇宛娘,守着王家一份家产过日子,这事儿清河县里谁不知道。
自来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宛娘颇有几分姿色,都在一边瞧着,这个十八的小寡妇能守的住几日,又是买来给痨病鬼冲喜的女人,说不准还是个囫囵身子呢,倒是勾的清河县一些浮浪男子,变着法儿的去宛娘那儿探头探脑,但能宛娘这边有个风吹草动,谁还不知。
王青的事儿自然瞒不住,想王青是个才二十出头死了婆娘汉子,宛娘一个丧了夫的小寡妇,这两个人便没交道好打,都免不得闲言碎语,更何况两人还沾了亲戚,在一处打头捧脸,早有那好事嘴碎的把两人的事传的很是不堪。
说王青虽住在李家,不定早跟宛娘有了事儿,两人这寡妇鳏夫,干柴烈火,日日在一起,难道还能忍得住,估摸是等着王婆子过了百日,这两人便操办成了一家去的。
吴婆子整日不出门,这些还是听见出外采买的粗使婆子私下里说的闲话儿,才知道竟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吴婆子就没想宛娘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自家爷什么脾性,纵然旁人不知,吴婆子可是个深知道的,便是那些包下的院中粉头,爷没发话,也不敢私下去接旁的客人,那还是惯做皮肉生意的。
前两年,爷包的一个歌妓,被爷包下几月,不想前头的恩客正巧来了,那歌妓便背着爷也只陪着吃了回酒,被爷知道,让几个小厮过去把歌妓的院子砸了个稀烂,歌姬吓的跪在爷马前磕头,不知道磕了多少,额头的血顺着腮边流下来,一捧青丝蓬乱的像个疯婆子,狼狈不堪,最末了,爷也没饶了她,赶出青州府,过后连粉头都当不成,也不知落的如何下场。
那还是个爷不怎样上心的女人,哪比得宛娘,爷是用了百般心思手段才弄到手里,便是宛娘惹恼了爷,也没见爷真怎样,不过气了一场,仍软语的哄她欢喜,又不让用避子汤,这会儿人在京里,还巴巴的让人送了这些好东西来,给宛娘做生日上寿。
宛娘却弄了个王青在家里,这么听着,两人这是想正儿八经的成亲过日子,爷要是回来知道了此事……
想到此,吴婆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她都不大敢想,宛娘跟王青的下场,怎的宛娘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心里却又有些怜惜宛娘。
吴婆子瞧得出宛娘跟爷那些女人不同,是个正经妇人,正经人谁不想过安生日子,跟着爷如今一个外室,日后顶了天,也不过一个妾,虽荣华富贵吃穿不愁,依吴婆子看,宛娘却不是那等贪富贵荣华的人,故此,宛娘的想法,吴婆子也能猜出一二来,只是他们爷哪是个能吃亏的主儿。
就算宛娘跟王青真成了夫妻,以爷的手段,弄的两人生不生死不死还不容易,宛娘这事儿做出来害了她自己还罢了,岂不生生把旁个老实人也害了。
这事儿瞒自然瞒不过去,满清河县都知道的事,不过也不是没法儿收拾,如今八月初,想着爷这一来去,最快也要八月中才能赶回来,宛娘便是想再嫁,怎么也要等到她婆婆过了百日,王婆子五月底死的,算着也要九月初。
自己这会儿好生去劝劝宛娘,把其中厉害关系跟她一一道来,让她跟那王青尽早撇清干系,等爷家来,好着言语性子哄爷欢喜,便说跟王青不过亲戚,是旁人乱嚼的舌根,虽保不齐爷要恼,可如今爷正在兴头上,哪舍得了宛娘,便是恼的很了,也不过关上门打罚一阵,这事没准就过去了。
打了主意,八月初二一早,便把爷让随喜儿捎来的匣子用个包袱皮裹了,来了宛娘的成衣铺子。
宛娘一见吴婆子,脸色不禁白了白,吴婆子暗道:还知道个怕字就好办,宛娘知道吴婆子既然来了必然有话,吴婆子来的时候早,也没什么客人登门,便把前头的铺子先关了,把吴婆子让到里面自己屋里说话儿。
进了屋,吴婆子略扫了一眼四下,瞧见那边针线簸箩上,有一个男人的粗布衣裳,不禁皱了皱眉,看来外头传的那些,也不尽是虚言。
吴婆子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