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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隗嚣,看着西县城外华啦啦的刘秀兵,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心情,打脚底生起。人生多荒谬,晃然一瞬间,英雄变狗熊,末路任刀追。如果没有意外,西县将是他的葬身之地。
西县的确是个埋葬隗嚣的好地方。吴汉也是这样想的,岑彭更是这样想的。
俩人都认为,杨广死了,隗嚣就是个弃儿,让一切恩怨都在这里划上句号吧。于是,俩人马上分工,吴汉攻城,征南大将军岑彭,却率人上山阻断谷水灌城。
这叫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相信来歙听到这一幕时,心里肯定特别解恨。但是,来歙可能都没想料到,就像隗嚣当初围打略阳城一样,貌似稳当的歼灭战,竟然出了个大意外。
官场有云: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就在主席台。如果刘秀要将他的将领召来开会,他坐在主席台,吴汉岑彭肯定在前三排。如果这样说的话,这场大意外,根子不在主席台,问题全在前三排。根子呢,还是出在吴汉身上。
当初,刘秀要亲自率军征伐隗嚣,有诸多因素。其中一个主要原因,说出来都没人相信。光禄勋郭宪说,东方不稳,洛阳城离不开刘秀。可他并不知道,隗嚣狡猾强悍,前线根本也离不开他。如果他不上前线,他那帮将军,可能就要乱套吃败仗了。
自刘秀起兵以来,将军们的意见,刘秀不听,从来没吃过亏。可是如果将军们不听他的话,多数是要吃亏的。当初,邓禹建功心切,刘秀劝他别急别急,不能一口吃成他大胖子,结果邓禹不听,犯了冒进主义攻打赤眉,屡战屡败。
现在,吴汉又成了第二个,不听领导话吃大亏的将军。
洛阳城告急,刘秀返程前,曾再三告诫大司马吴汉,说他指挥的那支部队,都是各郡临时组织的民兵,战斗力不强不说,更可怕的是这个庞大的群体,每天都要在前线啃掉多少珍贵的军粮。而前线军粮所存不多,陇山路途遥远,崎岖难走,军粮也不好运。人多并一定好办事,反倒是累赘,不如打发一部分人回家,留下精锐攻打隗嚣。这样的话,可以保证战争的质量。
然而,刘秀走后,吴汉根本就不把话放在心上。吴汉认为,刘秀担心西县久攻不下,军中缺粮,士兵就会逃跑,军心就会不稳。到时,西县不但拿不下,反将自己拖垮,这话在杨广活着的时候,可能是成立的。可是现在,肯定不成立了。
很简单,隗嚣孤军无援,只要他一鼓作气,短时间内拿下西县,就肯定不存在缺粮的危机了。
吴汉很自信。可问题恰恰,就坏在他太自信这几个字上。
事实上,吴汉就是想替自己争口气。可惜的是,这口气争错了。他并不知道,隗嚣尽管很烂,但还不是烂骨头,一啃就下。他攻打来歙不成功,却很成功的学到了来歙的守城精神。一天天过去了,吴汉紧攻猛攻急攻,就是拿不下他。
危机却在逼近吴汉。吴汉部队攻城不下,军粮开始紧缺,有一部分吃不饱的,就当了逃兵。接着,逃兵越来越多,军心浮动,严重地影响了攻城战斗力。
此时,吴汉只有寄希望于岑彭了。
事实上,岑彭也很着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要淹没西县,一两天肯定也是不行的。俗话说,好骨头要慢慢啃。啃了这么多天,也差不多了。大约估算一下,水位距离城头,也就只有一丈余了。再等等,隗嚣就做水鬼了。
当初,隗器围攻略阳城的时候,可能也这样对自己说,再等等,来歙就成略阳城的水鬼了。可事情竟在就坏在再等等上,刘秀策反他部将投降,让他紧张逃得影子都没了。
历史是多么惊人的相似,就在岑彭说再等等的时候,隗嚣的援军来了。
隗嚣属下大将王元等人,率五千兵前来救驾。隗嚣很江湖,属将王元却是个兵油子。他一见吴汉军多,敲锣打鼓,叫士兵诈喊隗嚣百万大军赶到。一时间,吴汉部队不知如何应对,都惶恐不安。
接着,王元率兵杀入吴汉军中。吴汉军本来很疲了,饭又没吃饱。王元那五千万,犹如狼进了羊群,杀气冲天,硬是撕开了一条血路,冲进了西县。然后,王元护着隗嚣,杀出城外,另投他处去了。
大鱼明明都要蒸熟了,竟然还是被猫叼走了。看着隗嚣绝尘而去的背影,吴汉郁闷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此时,吴汉军军粮已经吃完,不得不撤军东还。另外一支由耿弇和盖延率领的部队,也跟着吴汉沿着陇山撤军。
然而,当隗嚣闻听吴汉要撤军,却不干了。吴汉和岑彭,差点就要把自己闷熟,煮着吃掉。这个刻骨铭心的大仇不报,还留到何时。于是乎,隗嚣决定反击,追着吴汉军嘶杀。
吴汉和岑彭分工,由吴汉率军继续撤,岑彭殿后。于是,在岑彭艰苦的阻击下,隗嚣还是没咬上吴汉,吴汉等人安全撤回了长安。东汉这回出征,又白跑了。东汉部队撤走后,天水郡等诸多郡县,再回到了隗嚣手里。
事实上,刘秀此次西征,并没有白忙活。经过此役豪赌,隗嚣貌似跟刘秀打了个平手,实际上也输得差不多了。隗嚣元气大伤,卧床不起。不久,他带着无限悲愤,终于蹬腿升天了。
没有奏乐,只有唏嘘。白云绕陇山,水天两茫茫,连悲痛都那么无力,穿不透那一眼的迷雾。
第七十七章
一、卷土重来
事实上,隗嚣一半是气死的,一半是饿死的。人在做,天在看,隗嚣造反后,天水郡等地遇上灾荒。隗嚣作为一方诸侯,跟当年刘秀被王郎追杀时好不到哪里去,他只能勉强吃到杂稻米煮的干饭。
隗嚣死后,大将王元等人拥护隗嚣幼子隗纯继承王位。公孙述幽灵不散,再派军队前来支持隗纯。他们都像防着恶狼一样,防备着刘秀再次扑来。
与此同时,大司马吴汉等人,灰溜溜地撤回长安后,准备挨批。但是,刘秀什么都没说。
没说什么,并不等于什么都没做。长眼的人一眼都能看出,此次西征隗嚣的人,最大的赢家,不是刘秀,不是隗嚣,更不是吴汉,冯异等人。而是那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来歙表哥。
回想一下,来歙表哥只凭五千兵,顶住了隗嚣数万军队的数月进攻。从春天打到秋天,可谓打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境界。这种绝无仅有的守城之道,让诸将都长了见识。
现在,刘秀要做的,就是重新调整军队领导指挥权。任命来歙全权指挥驻守长安的部队和将军,太中大夫马援为其副手。
来歙表哥得到军权后,立即给刘秀上书,建议再次西征。他这样告诉刘秀:天水郡等陇西一带,正在闹饥荒,隗嚣集团军被我们折磨了一遍,残余所剩无几。我知道国家目前很困难,你要办的事也很多。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拨给我足够的军粮,率军西征,一举剿灭隗纯,巩固我们的战果。
来歙上书后,很快的刘秀就批复了。他同意来歙率军西征,同时为西征准备了六万斛军粮。
公元33年,秋天,八月。来歙率征西大将军冯异等五位将军,向天水郡再次发起了进攻。
然而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这一年,包括来歙等征西将军,打得很猛,也打得很苦很累。在诸将中,拼得最苦的,可能是战争劳模,大树将军冯异。冯异的任务,就是阻击公孙述派来支持隗纯的部队。奋斗了一年,终于把对方消灭了。
打掉了援军,冯异又马不停蹄地攻打隗纯。人生在世,吃不完的饭,打不完的仗。打了一年有余,将士们都累得骨头架都要散了,眼前这战争也不是特急,将士们请求冯异,可不可以让他们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再来打。
可是冯异却说,不行,现在就打,必须打,赶快打,不能讨价还价。
此时,隗纯等人正躲在冀县落门(甘肃省武山县东北洛门乡)。想想,也挺为这小子悲伤的。才接老爹的王位没几天,竟然被冯异这种战争疯子,真正的战场劳模盯上,还有活路吗?
绝望的隗纯,带着绝望的心,决定跟冯异拼一场绝望的战役。双方激战一翻,精力旺盛的冯异,没有拿下落门。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不幸的是,他长年征战,身体严重透支,终于病倒了。
不久,冯异军传出了一个让刘秀无比悲伤,却让隗纯有如天助的消息——冯异病逝了。
冯异,东汉开国名将。字公孙,颖川父城(今河南宝丰东)人。绰号,大树将军。死因,过劳死。死于公元34年,夏天,谥号节侯。
死者逝矣,生者不息。八月二十五日,刘秀来到了长安。
刘秀不是出来参观旅游的,而是前来指导工作的。尽管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