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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救命救命地喊,没有去抓去咬。你的手向他的上衣摸去,在他狂躁的耸动中,你用牙咬掉他胸前的纽扣。
你没有骂他们畜牲野兽,你仍向着一片虚无张开你的身体。你尽量地一次次开放,只是在两只拳头中握着满把的纽扣。
警察的马队赶到时,你两只手满是大大小小的纽扣。天亮了,火熄了。你将这些纽扣全搜集起来,带回了你一片狼藉的小楼。你把所有纽扣放进一只空粉盒,关上盒盖,晃了晃,听它们沙沙的撞击声。你从来没有这样奇怪的眼神。
唐人区一早便恢复了它的生命,一天生意也不愿丢。
一种稀里糊涂的和解已形成。而你的眼神让我想起疯人在苦苦思索时那吵闹的哑然。
从此,当你独自一人时,你拿出这盒子,将它在耳畔沙沙摇晃。你似乎在晃一个不肯给予回答的人。
让我用什么来把这个概念向你解释清楚?这个……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它都以暴力来占有你……可怕的字眼强奸向你讲清呢?
那些强奸者已恢复了有头有面的生活了,他们在穿衣或脱衣时发现一枚纽扣的失踪,也像你一样,他们刹那间陷在一个谜中。
黑暗中,克里斯发现自己汇集在一个人群里。有人骂着谁:撕了她!撕了它!撕了它!
这是干什么?克里斯揪着一个哗啦啦地抽着裤带的人。
干什么?干完你就知道干什么了?放开我!你这小屎蛋儿!
揍死他!这小屎蛋也想挨操!放开我放开我!
你这黄面孔婊子的情人儿!你才是黄面孔婊子的情人儿!揍死这小屎球JL!
你才是黄面孔婊子的情人让我把这小屎球儿一块操死!克里斯从来没见过如此的黑暗。人们在急促地做着一件重要的事情,火气都大得吓人。这无出路的乱和黑暗使克里斯只听见天地间一股粗重的喘气。费了半天劲,他才弄明白那是自己的喘息。
大勇走过唐人区烧塌的房,走过地上厚厚一层烧黑的海蛎,然后走过窑姐们的裹脚条,绣鞋,一片一片碎了的彩色绸衫。
两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抬出一盆刚磨出的豆浆。茶馆老板正在大声骂一个伙计,伙计挤眉弄眼却无声地还嘴。一个巷口走出个倒马桶的人,一手拎三只马桶。
大勇对茶馆老板说:去,煲些茶来我喝。老板对伙计说:去,煲些茶来。
伙计说:你不知啊?茶壶昨晚都拿去打鬼佬啦。
竹器作坊最忙:所有妓馆的灯笼都给白鬼们毁了,他们要扎糊出几百只去添补。
大勇牵着马,四处看着:这里安宁得像台风扫荡之后。所有的垃圾都沉淀了,生机在一点点抬头。这个早晨只是比往常来得晚些。
昨天见火光时,大勇正在海湾东岸。那时火还没烧得不得了。这个城市见火光是三天两头的事。连他自己都是放过几把火的人。他也没多想什么,进了拍卖场地。
女仔们已脱净衣服,一个个过秤。三叔公伸手捏捏胳膊和腿,随口评价肉的虚实。
大勇坐在靠墙一把椅子上,刚抽完雪茄。他已不嚼烟草了,因为时髦人都不嚼它。再说腰问缀一个贵重的雪茄剪子,便又给全身添一件首饰。他收起雪茄,抬头见女仔群落里有个稍显高壮的女仔,他盯她一眼。
那女仔有十七八,明显在躲他的盯视。
大勇说:三叔公你给她们一人喝了三斤水。哪里是水?三叔公说:她们喝掉我三大盆粥!在船上两个月没得一口粥喝。
大勇正用一根发丝在牙缝里拉扯。随发丝的移动,他变换嘴的位置和形状。他眼还跟着高个女仔。拉扯过,他顺着牙缝舔上去,感觉那剔透清爽。
三叔公Ⅱ罗里八嗦地怜惜着:可怜Ⅱ也,风暴恶哟,一船就剩这十二个了。薯仔都生芽,饿死的也不少。。。。。。
十二个?大勇说:这里是十三个。
三叔公眼神一错:哦?多一个好啊,比少一个好!
三叔公给挤做一团的女孩们扑打几下蒲扇,怕蚊子落在那些光肉上。
大勇叫三叔公把那高个女仔搁回秤上再称一回。女仔闭上眼吊住秤钩,下唇给咬进嘴里。大勇走到秤跟前,看看秤上的分量,说:这个我见过。
女仔垂着的眼皮一跳。大勇说:你看她懂英文。女仔眼皮又跳一下。
大勇对一个抬秤的汉子说:找陈瘸子去。快些。叫他赶紧把上回的红盖头找出来,喜堂也摆好。上次那个跑了,我赔个更靓的给他!这回拜堂前就把她腿打瘸,打得跟陈瘸子一样高一脚低一脚,她就不跑了。
汉子像不懂人语的狗一样认真看着大勇。
快去呀,大勇说,学我的话,陈瘸子一听就懂。你告诉他,把眼屎擦干净,脸就不要洗了,我这就把新娘给他送去。
汉子犹豫地要动身。
三叔公拉住汉子,对大勇说:嘻嘻嘻,先给账,先结账。
大勇说:结也是结十二笔账。跟这第十三个狗屁相干?
三叔公说:是十三个!我眼花了,少数一个!
大勇说:你眼是花,移民局盘查的时候,混进一个来,你都没看见。
三叔公用蒲扇在女仔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扑打,这时忽地住了手。
那个高于其他人的女仔此刻极想变矮。她稍驮下身子,脸隐进披散的头发。
大勇笑眯眯地说:混进来想跟着一块喝粥,是不是?女仔们沉闷得真如一堆肉。
你们里头,谁是混进来的?大勇问。还是没人吱声。
已经给洗脑了。好。他走到高个女孩对面,身子弓下,去找那隐在头发下的脸。
她给逼得抬起头。
大勇拖她到人群外: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好久不见了。那次见你,你穿着拯救会的洋面口袋,是吧?
她两手捂在裆间,样子像是盼着谁有刀有枪赶紧给她一下。
大勇说:拯救会把你教成个奸细,派给了移民局;移民局又把你混到她们里头来,要你把贩人市场的暗道夹墙都搞清楚,是吧?
大勇记得在押送那女孩去陈瘸子虾寨的时候,他看见对岸的火光大起来。但那时他顾不得别的,他知道女奸细和拯救会正在里应外合,不马上转移,一窝人都要给抄掉。
他没料到这场人劫会如此浩大。戏院子的两扇门全不见了,赌馆的几个子在满地寻麻将牌。越来越多的人出了门,在垃圾里辛勤地翻刨,刨到什么的人就喜洋洋出个高声。
今早天刚亮拯救会的两个女干事到了陈记虾寨。大勇一见女干事身后的男人,知道是全副武装的便衣警察。女干事们对着大清早吃喜宴的一寨子人说:我们不允许你们娶拯救会的女翻译。
四十岁的新郎陈瘸子从洞房迎出来,步子颠跛得十分喜气。他说:我哪有那么大艳福娶你们拯救会的女翻译哇!新娘刚从中国来。
陈瘸子指指泥棚里红被褥上坐的一个红身影,头上一块红布从脸盖到膝盖。
把红布揭开,我们要看看。女干事玛丽说。陈瘸子问围上来的客人:她说什么?
一个客人说:人家说,把红布揭掉,人家要看看。陈瘸子笑道:我还等不及要看呢。
女干事多尔西说:不揭开怎么知道你娶的不是我们拯救会的人!
客人把话译给陈瘸子。
陈瘸子笑得更大些:我还想一揭揭出个女翻译呢!又读又写又靓!
多尔西说:你怎么能娶我们的女翻译呢?
陈瘸子说:我要不瘸我就娶呀,听说她们都会唱洋歌,那还不跟娶半个洋婆似的!
客人把这话也翻译得一字不漏。两个洋女子全粉红脸起来。
一百来个吃喜宴的客人此刻全从各种形状的餐桌上包围上来。大勇在人群尾巴上,人见他不慌不忙缠起辫子。也都跟着缠起辫子。
玛丽见所有人都在不慌不忙缠辫子,使了个眼色给多尔西和那便衣警察。
多尔西十分懂道理地对围上来的人群说:我们只要看一眼。我们只要核实她不是我们的女翻译。
人群中有人说:你们的女翻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除了是你们派她来当奸细的。
玛丽说:住嘴,我们从来不用奸细这样的丑恶手段!那你们用什么手段?大家问。
便衣警察说:不必跟他们废话。他走向那天红地红的泥棚洞房,同时拔出枪来。
洞房深处的红妆女子突然动了,起身向门口走来。她和陈瘸子的瘸步伐很相似,深一脚浅一脚瘸到门口。人群后的大勇在她身上欣赏自己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