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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踏上蔓草丛生的归路,季宁心无旁骛地走着。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而近,让季宁忍不住戒备地望过去,他看见一个鲛人女子正跌跌撞撞地朝他奔过来。
“公子,救救我……”鲛人女子望见季宁,急切地喊了一声,没留神被脚下的长草一绊,她跌在地上。
季宁站着没有动,冷冷地看着那个鲛人女子爬起来,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跪下。“公子,请你救救我。”她仰起美丽的脸,卑微地恳求着。自从数千年前星尊帝灭亡海国以来,云荒上所有的鲛人便成为了奴隶,比所有的空桑人都要低贱。
季宁看着她凌乱的蓝色长发和沾满了泥土草叶的金色衣裙,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
“我……我和主人走散了,请公子帮我找到主人。”鲛人女子恳切地说。
“我还有事,你找别人帮忙吧。”季宁心头有些不耐,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多生枝节。
“公子!”那个鲛人女子见他要走,膝行几步拦住了他,继续恳求道:“求您发发慈悲吧,只要带我到和主人约定的地方就好,就在前面的镇上……我一个鲛人孤身在街市上行走,会被官府当成逃奴抓起来的……”说到这里,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凝结成一粒小小的珍珠落在草丛中。
一听只是顺路,季宁不由软下了心肠。“我只带你到前面的镇上,其余的事我不会再管。”他虽然冷着脸说话,却足以让那个鲛人女奴感激得不断道谢了。
一路上季宁并不开口,那个鲛人女奴也识趣地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等到走进了镇子,季宁方才问:“你们约好在哪里碰面?”
“就在镇中心的十字路口。”鲛奴怯怯道,“可是我不认识路……”
季宁没有理会她,径直往前走。其实这个镇并不大,惟一有点规模的就是两条十字交叉的大道,交叉口便是进出镇子的必经之地。他将鲛人女子带到十字路口后,朝她点了点头:“就是这里了。”
“多谢公子,还没有请教公子尊名……”鲛奴再度跪了下去,在季宁身后唤道。
季宁没有回答,甚至头也未曾回,只是快步走开。劈腿后的鲛人身价昂贵,因此云荒法律对鲛人的所有权规定甚是严厉,他并不想担个拐带鲛奴的嫌疑罪名。
从昨日下午起就一直未曾进食,加上来回走了几个时辰的路,季宁此刻已是饥肠辘辘。他随便走到一家路边的小餐馆里,靠着窗子要了饭菜。吃饭之时他无意中瞟过街口,看到那个鲛奴还在阳光下苦苦等待,周围也聚集了一些围观的闲人,可她的主人却一直未曾出现。
吃过饭季宁到街角去寻车夫,然而好多车夫不愿远行,最远只肯到白川郡首府随州,季宁好不容易才说动了一个车夫肯直接将他送往交城。然而他们的马车却在街口被堵住,季宁撩开车帘,看到人群中那个鲛奴奄奄一息地跪坐在地上,而她身边一个官差模样的人正俯身查看。
“原来你的主人住在交城。”那个官差拧着鲛奴的胳膊读着她手臂上铜质的臂环,“离这里可不近。”
“是的,大人,可是我现在找不到他,不知该怎么办。”鲛人女奴哀哀地道。
官差有些烦恼地摸了摸头,见围观众人都眼睁睁地等着他的定夺,他便朝那些坐在车位上揽客的车夫们喊道:“你们可有客人要送到交城去的?把这个鲛奴送回去定有不少的酬劳。我可以给你们写一个盖了官印的凭据,不用担心担上拐带的罪名。”
“客官您不是要到交城去么?”季宁的车夫忽然回头笑道,“鲛奴这么金贵,送回去她的主人酬劳应当不少吧。”
“我不愿意和鲛人同车。”季宁简明地回答。
“可是您看,那个鲛人很可怜……而且酬金应该也不少……”车夫搓着手,为难地看着季宁,“客官您行个方便捎上她,也算做点善事。要不,车钱我少要一点……”
“随便你吧。”季宁不愿听车夫的唠叨,何况他刚才也看出那个鲛奴饥渴交加,楚楚可怜,便不再出声反驳。他放下车帘,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昨夜休息得不好,季宁便在这马车的颠簸中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来之时,便发现车厢里多了那个鲛奴。想是怕惊扰到季宁的安眠,那个鲛奴尽量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不动也不出声,连季宁的衣角也不曾碰到。
一路上季宁都不开口,那个鲛奴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偶尔抬起一双碧绿色的美丽眼睛偷偷打量季宁,一旦被季宁的目光对上便惊恐地退缩而去。
晚上住店之时,那个鲛奴跟着季宁下了车,立时殷勤地伺候他吃饭打尖,如同对待自己的主人一般卑微恭顺。季宁有些不习惯,随口道:“不必这样,你该谢的是车夫。”
“车夫他送我不过是贪图主人的酬金,无须我再做什么。只有公子不图回报,我才想自己报答。”鲛人女子一边站在季宁身旁帮他斟茶布菜,一边低声说道。
季宁没有料到这个鲛奴竟有这般玲珑的心思,不禁侧头看了看她:“你叫什么?”
“湄。”鲛人女子的声音是一贯的柔和纤细,让季宁想起了他小时候从石子里听来的鲛人的歌声。鲛人身价高昂,他家里虽然也算富裕,却也阔不到可以豢养鲛人的地步,因此这次可算他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原本生活在大海深处却不得不劈腿为奴的种族。
虽然对鲛人怀有好奇之心,季宁却不便多问,吃了饭便回房去。才坐下不多久,湄又亲自打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来,想要伺候他泡脚按摩。她才想帮他脱去鞋袜,季宁便是一惊,赶紧制止了她的行为:“不用了。你吃饭去吧,不要过来了。”
“公子是嫌弃湄伺候得不好么?”鲛人女奴跪在地上,不动。
“孤男寡女,还是要避避嫌疑。”季宁冷淡地回答,读忆师惯有的孤高让他不愿与鲛人有太多的交往。
“是。公子好好安歇。”湄咬着嘴唇应了声,后退着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季宁松了口气,自己洗漱了躺下。然而白天在车上睡了一路,此刻却又过于清醒起来,终于忍不住翻身坐起,重新点亮了灯。
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那几粒蜡丸,季宁将它们放在灯下细细打量。这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可以让路铭忍辱负重潜入冰族内部,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呢?强烈的好奇心袭来,季宁终于伸出手,捻碎了一粒蜡丸,露出了里面薄而坚韧的皮纸。
拂去蜡丸的碎屑,季宁展开了那张皮纸,竟然铺满了整个桌面。上面用墨迹细细勾勒的,乃是一些零散的构图,每一部分都标明了详尽的尺寸和材质;而这些零散的部件组合起来,便是图纸下方一个巨鱼般的船形,虽然只有一半,却让季宁猛地想起了那夜在交城城墙上所见的冰族的怪船,可以自由沉浮于海水中,令交城守军甚为头痛。果然,在图纸的右下角写了几个瘦硬的字:“鲸艇构造法四之三——太素绘”。
太素,想必就是设计这个鲸艇的人了。而看这图纸的列序,应该可以推断出这四粒蜡丸中包含的,就是鲸艇的完整设计图纸。怪不得冰族人当时那样紧张于图纸的被窃,若是空桑人也掌握了鲸艇的制造法门,冰族凭借来掠夺云荒的法宝便失去了威慑。
正出神间,忽听身后房门一响,季宁立时下意识地将图纸向下一覆。转过头却见湄端了一个托盘,怔怔地站在门口,想是被季宁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来做什么?”季宁有些恼怒地问道。
“我……我看公子这么晚还不睡,就去厨房要了碗安神汤来……”湄战战兢兢地回答。
“不用了,你回去睡吧。”季宁挥了挥手,掂量了一下这么远的距离这个鲛奴应该看不清桌上的图纸,便放下心来。
“是,公子。”湄一只手端着汤碗,另一只手想要去关门,季宁却已走过来,亲自将门闩住了。
一路默不作声地走到院子里,湄顺手将安神汤泼进花丛里,径直走到院中的井口。她弯下腰,盯着月光下晶莹的井水,用鲛人独有的“潜音”方式唤了一声:“白河。”
“我一直在等你。”贯通地下水系的井水将海中那个声音清晰地传到湄的意识中,“你看到他找的东西了么?”
“看到了一张,是太素画的鲸艇构造图,怪不得冰族巫姑他们看重,这么多年都嘱咐我们监视。”湄询问道,“要我偷出来么?”
“他身上负有空桑法力,上次竟然将冰族送给我们的水炮都毁了,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白河浑厚的男子声音叮嘱道。
“可是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图纸送到空桑官府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