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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今晚又出现了!?)
(怎会每次来这儿见李师师,都会遇上这等煞星。
(莫不是这些亡命之徒今晚又是冲着朕来的!?)
——如是,他们却又怎会动起手来呢!?
说时迟,那时快、这两人已出剑,已动手,已过了一招。
孙青霞的脸发青。
他所立处,青瓦如黛。
他的衣杉淡青。
剑发青。
仿佛连头上那一轮也是青色的月亮。
“青”气骤然大增。
剑芒大烈。
剑击戚少商。
赵佶在窗里幽黯处,只看到月下那几,那边,那上面,两人手上一道白色银光的如水,一道青色的绿芒似水,各幻化成两条水龙,嗖地交击了一下;瞬息间,两条青龙自龙迅如急电的交错了一下,立即又回到双方的手上。
那广刹间,常年浸沉于酒色的,皇帝赵佶也没有说仔细;到底谁是青龙?准是白龙?是自龙回到白衣人手里,青龙回到青衣人手里?还是白龙落到青衣人手中;青龙落到白衣人手反正,青龙、白龙,还在屋顶那儿对峙着。
赵佶看不仔细。
也看不懂。
那不是诗。
也不是画。
更不是韵律。
这些他不但懂,而且精通。
——这些都是斯文高雅的“而”不似在屋顶上那些草莽之徒拿刀拿剑打打杀杀那么低侣。
可是,问题是,赵佶也隐隐知道,若没有这些提剑拔刀的,他的江山早不保了;而且,若这些拿枪搭箭的都转过针锋对着他,他就连龙头都保不住了。
他越想越心寒。
一旦心惊,就胆跳。
色胆子也就小了,
他难免想起在李师师这儿,一再受惊,一再受辱,况且这人儿虽美,也一样懂得动刀动枪的,跟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也显然有密切过人,这里让他不能不心惊提防。
他一向很爱这怀里的人儿。
因为她善解人意,
他一向都很怜惜她。
可是他现在也难免对她生了怀疑。
他今晚也不想招惹那屋顶上决战的异人,由他们打下去吧,对这些江湖奇人异士,最好还是别沾的好。
——主要他们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他也就不想/不须。不敢多追究下去了。
所以他再也待不下去。
他一提床上鸾铃。
侍从立即上来/进来/入来,
他匆勿就走了。
甚至没有再与李师师温存。
大家都不知道为何皇上这回是兴冲冲的来,却急急脚的倒踩着走了李师师却有些明白;
因为她从赵佶的视线望去:也发现了那两个在城里最高飞檐上决战的身影。
——他们对上了!
(他们是为何而战?)
——为圣上?为正义?还是为我……?
李师师瞥见皇帝在黑暗里发亮的目光。
她没想到这长年耽于声色舞歌的皇帝,居然还有那么睿智清亮的目色。
——尤其在这幽漆的黑暗中,份外清亮。
她一直都没察觉他还有这一点。
她忽然觉得有点感动:这个平日荒淫萎糜的一国之君,却在有人决战的月夜里亮着眸子在房里陪伴她。
她为这感动真不惜为他死。
——只要他这时再叫她入宫,她就算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也一往无前、义无返顾。
可惜他没叫。
也没再召。
他走了。
只剩下了她。
在房中。
还有他勿勿行色竟留下一袭流黄色的内服,铺在床上。
衣上隐绣着一条龙。
张牙舞爪的龙,伏在床上很安静。
那是一条黄龙。
她就拿起那件内服,坐在床沿。看了一会,放在鼻下,嗅了一嗅,放到口边,对着龙头,咬了一口。
在外面,戚少商、孙青霞交手各一招。
是第二招。
第一招,没动剑,只挪移了身形,转移了位置——转到有利位置才动手,而且在挪转的过程里谁也没让敌手有可趁之机,也是一种过招、交手。
如今是第二招。
两条剑龙、水龙自长空划过。
又各自回到双方手里。
心中。
6.梦断故国山川
皇帝回去了。
他不禁意兴阑珊。
——不但惶惊不安,也带着些微少许的伤感。
(……那两个在北国寒冬、郁郁不乐、于思满脸、愁怀忧抱的人,怎么如此熟悉?
(一个似朕!)
(一个像是桓儿)
(这是怎么一回事!?)
(路遥归梦难成,梦断故国山川——江山如此多艳,怎么一下子就出现那么零星落索的情景,令人感伤!)
(唉,但愿是梦是幻。)
(哎,那不是真的。)
宋徽宗始忐忑不安。
于是意兴索然,摆驾回宫。
他却不知道,在这一夜里,古老的月光下,苍老的屋脊上。这一个神奇幽艳的时刻里,发生了许多吊诡行异的事:
戚少商看京城上空竟在忧错间,看见自己的前身,后世,以及俯视这城都的将来与未来。
然后他与孙青霞决斗,就像跟自己作一死战。
李师师却因他黑里望向窗外一双发亮的眼神而不惜为皇帝而死,但却因他匆匆而去,只留下黑里床上一袭黄色龙服而立定主意:决不入宫为妃。
皇帝呢?
赵佶却看到他的不幸。
以及他所宠的太子赵桓的牺牲。
还有他们父子两人的结局。
这京华之夜。
古都之月。
或许,人生里总有哭时刻,出入时空,周游夭地,上下无碍,进退自如的时候。
然而,戚少商与孙青霞的激战未休。
他们出手一招,未是胜负。
于是他们攻出了第二招。
第二剑。
孙青霞长身而起。
犹如一只白鹤,激起了他顶上的怒红,如同竹叶,回到了他的青上。
他一剑劈下去。
直劈。
独劈戚少商。
戚少商身形一伏,龙之腾也,必伏乃翔。
他是一个善于伏,故更擅于起的人;他的屈是为了伸,他的退是为了进,他的低低是为了有天高高在上。
他的剑斜斜抛起。
剑抵孙青霞。
一剑自下而上。
一剑自上而下。
一月天下白。
衣白如月。
人白如衣。
剑白如雪。
犹胜于雪。
但血呢?
——要是在这月夜里激迸的英雄血,是不是比血更血,比雪还雪,比血红!?
然而,不止是赵佶一个人看到他俩的决战。
赵佶是其中一个人。
在这京华之夜里,有三个人,同时看到这一场决斗。
道君皇帝是第一人。
他从中也获得憬悟。
但他不是唯一的一个,也决不是惟有他能有顿悟。
发觉这一场剧战的,还有两人。
但不是李师师。
她无心观战。
她是女的。
她也习武,但不好武。
女人重情。
她只关心如何去爱,可是爱一个人,实在艰辛:她们有的只好去恨,不过恨一个人,也大过艰难。
情是最伤人伤自己的。
男人至忠心的是义气,不是爱,义是他的情怀。
女人是活在气氛中的。
所以女人钟情于爱。
英雄就是一种传说的气氛,让人错觉自己才是让豪杰情有独钟的美人。
所以女人爱英雄。
其实她们不爱他们的决斗:血肉横飞的,那不好看。她们爱的是他们为她而决斗的感觉。
她们是希望为她们决战而她们又爱慕的人,能干安无事而一定要凯旋胜利的归来。
回到她们的怀抱里。
然后对她们的话干依百顺.就像她一手生养成人的婴孩。
这才是她们心目中的男子双。
——永远肯为她死而不是真正的送命,一直爱护她但又肯原谅她的,寸是她们深心里的情人。
所以女人正常嫁给丈大。
丈夫没有这种质素。
——而好多人,她们总是认为:不是死光了,就是没教她给遇上。
是的,李师师尽管是遇上了一场大决战,她也关心这两个人。两位朋友,但她却无心去观赏、调解。
你苦无心我便休。
我若有意又如何?
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李师师心中有一种凄落、孤伤的感觉。
她只希望赵佶、戚少商、孙青霞他们都不要死。
——要不然,都打杀了算了。
要是一定得不到,她也什么都不要了,干脆毁了算了。
这一场决战,毁了的却不是李师师的斗志——女人有的通常不是斗志,而是死心眼。
然而它几乎摧毁了一人的斗志。
以及信心。
——他当然就是宫廷里号称国师真仙的黑光上人了!
7.细看涛生云灭
其时道君皇帝赵佶笃信道教,十分重用道土、方士,以致道观林立,道教兴旺,道学流行,却术士干政,妖道盛行,成了一股未世横流,神仙异说,大行其道。祸亡无日,已早见其端。
赵佶原崇信佛教,惟嫌信佛对他好看极糜的诸般嗜好难免压制,加上想永享富贵权势,而又要求长生不老,故舍佛人道,以养生、采补、炼丹、灵异来满足是他自命仙班、自欺欺人的想法。并异想天开,要在短而急迫的有生之年达成他升仙水寿之欲,这使得不少方士如林灵素、王仔昔等以蛊感、淫巧之术。骗取他的信重,一时间,赵佶压抑佛教,道教势力,已达顶峰,岂之更甚。
詹别野原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