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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才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当着娇妻面前却不好说得挣钱要趁早的话。将着一百两银子再去桃花镇,先到旧主人秦老汉家借了间屋。就到四乡去收丝。
奈秀才们肚子里若问诗书都有几句,要找会做生意的,十个里边也挑不出一个来。王秀才收丝,验看都不会,流水价收了十来担,依着娘子的旧例送到当铺去当,当铺里的朝奉看了不肯收,道:“王先生,这十来担都是一样,只外头是好丝,里边俱是陈年旧丝,卖不出价钱的。”
王慕菲奇道:“旧年我娘子去收丝,你们怎么不说?”再三的说人家都不肯,只得把丝寄放在秦老汉家,雇了个骗回家接娘子来看。尚氏扒开看看,叹息道:“里头还夹着烂棉线碎石子,人家如何肯当。也罢,把好的拣出来当银子,奴家再合你一道去收,这些回家去拣拣,织些绢自家做衣裳还使得。”
秦老汉叫一家大小都来帮忙,拣出四担好丝挑到当铺当了,王慕菲又和刘家告了半个月假,两口子忙了十来天,屯了二十多担丝,等大客人来换了二百来两银子和七八担陈丝家去。
王秀才免不得叹息:“百无一用是书生哪,我堂堂八尺男儿就不如你一个三络梳头两半截穿衣的妇人会趁生活。”
尚氏笑道:“我家没有兄弟,从小儿我爹爹就手把手教我和姐姐做生意,奴家只爱读书,所以后来家事都是姐姐做主。若换了我姐姐在此,必然不只这些出息。”
王秀才摇头道:“令姐哪里有你半分好,凶巴巴的也只你那个姐夫当她是天仙。”
尚氏再把银子都看过了成色,分几处藏好,方道:“我姐姐只是性子直些,其实最是心软。当年不是她赠我一匣金珠,又故意丢钥匙在我房里,我如何能跟你配夫妻?”
一番话说的王秀才消了气,要讨爱妻喜欢,走到樊家楼,花一钱银子买了个灌糯米的猪肚,教伙计切成片,使细绳捆了荷叶包提回家。走回莫家巷口,却叫他遇见上回换金子的那个少女。
暮春天气,那女孩儿穿着藕色的小衫,系着一条白纱裙袅袅经过,头上簪了一排茉莉花,经过处都有香气,依稀有二三分当年初尚真真的影子。王秀才想起初遇真真,微笑摇头,怕猪肚子凉了不中吃,快走几步抢到少女的前边进巷,一溜烟跑回家。
姚滴珠时常把玩那几颗金子,却是记得王秀才的。今日偶遇,故意装作不识走过,要看呆秀才会不会上来寻她说话,谁知那人反抢到前边走进对面的一个红漆门,她就留了心。第二日早起上学,她父亲催她:“日头都出来了,怎么还不去女学?”
滴珠只倚着门慢慢提鞋,提了鞋又系衣带,连两只胳膊上的镯子都理了一回,才看到对门的呆秀才出门,扭着着对门里笑说了几句,满面春风去了。滴珠就不再磨蹭,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追上去,经过那人时,看他目不斜视的样子呆的好玩,轻笑一声,脚下却不肯停,一阵轻风样跑过几条巷子,才靠着墙喘气。想想方才,自家也觉得好笑,笑了几声突然觉得脸上发烧,回头看那秀才早不知哪里去了。
第一卷 盛夏 第四章 爱女之心(上)
更新时间:2008…8…4 14:53:00 本章字数:4770
尚老爷禁住大女儿莺莺,不许她去寻小女儿,其实自家一直挂念。这一日趁莺莺到夫家去了,带了个傻小厮阿威去桃花镇。
六月天气炎热,老人家又胖,走到半道上解开衣襟脱去帽子,里边的小衣都湿透了。汗流浃背寻到桃根巷,女儿家大门敞开。尚老爷心道:“虽然天热,真真必不会开着门午睡,难道遭了贼?”爱女心切,就墙边柴堆上抽了一根柴,掂在手里悄悄进客座。
原来摆在当中的织机不见踪影,倒是换了一堂新家具,供桌上挂着一副寿星老儿,左右贴着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尚老爷放缓脚步,咳嗽了两声叫道:“真真?爹爹来望你来了。”
屋里出来一个老太太,见拎着棍子的胖老头,唬的在屋里乱叫,叫出两个打着赤膊的儿子来,要扭送尚老爷到地方,尚老爷被捉住了,问:“这里住的不是教书的王秀才?”
阿威抱着一抱衣服进来寻主人,见到主人吃亏,丢下衣服上来喊:“老爷,二小姐和姑爷为何如此?”老太太口水四溅在那里叫四邻来捉肥贼,他呀了一声又道:“怎么二小姐变老了?”
气得尚老爷百忙中还踢他一脚,骂道:“糊涂,你去问问邻居,是不是二小姐搬走了?他们必有人认得我。”
亏得隔壁阿花姐有一双大脚,听得这边有动静,丢下木梭就跑来,上前看这个胖老头有几分像王师娘,地下几件衣服又都是绸子,就猜到是王师娘娘家人,劝道:“这是先头住在这里的王先生家亲戚呢?”
那老太太犹在院子里对着人指手划脚的骂,她两个儿明白事理,放开尚老爷,做了个揖赔礼道:“实不知是王先生的亲戚,得罪了。”尚老爷原是自家有错在先,也拱手道:“原是老夫莽撞了,多有得罪。”
阿花姐就引尚老爷到她家院子里杏树下坐。阿花姐的相公张老实从井里打了一桶凉水,舀了两大海碗,一碗递把尚老爷,阿威就自取了另一碗,咕咚咕咚几大口吃下,抹一把汗,咧嘴笑道:“俺家二小姐怎么几日不见连那么大儿子也生下来了?”
尚老爷一口凉水呛在嗓子眼,咳嗽了半天,踢阿威两脚,骂他:“蠢才。休要乱说话。”
转过头来问张老实:“隔壁王秀才搬了?”
张老实道:“搬了有几个月了,听说是搬到府里去教书,就便在府里买房。”
尚老爷心猜必是大女儿暗地里资助,急着回去问大女儿,说了几句闲话,丢下几钱银谢阿花姐。待他去了,张阿花吐舌道:“原来王师娘真是有钱人家小姐,老太爷随手就是三四钱银子赏我们。”
张老实道:“这事却奇了,王秀才住在隔壁也有一年多,王师娘娘家来过一回不久他们就搬家。这回又寻来,哪有自家人不晓得自家人搬到何处的?再有人问起,你休说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阿花姐笑道:“我卖她做什么?你以为我不晓得她住在莫家巷?她两口儿从不与亲眷来往,必是私奔出来的。想是怕家人来寻,才避到府里去的。”
却说尚老爷扑了空,又受了惊,再叫暑气一蒸,回家就病倒了,急召大女儿来家,问她:“把真真又藏到哪里去了?叫她回家罢。”
尚莺莺叫老子问的没头脑,好半日才道:“这一向事忙,并没到桃花镇去看妹子,爹爹为何这样说话?”
尚老爷道:“我昨日去找你妹子,已是搬走了。想必是你不想我拆散她和那姓王的小子。把她们藏起来。”
尚莺莺听说妹子又走了,心下也着忙,急道:“女儿和爹一样不喜欢那姓王的臭小子,藏他们做什么?”
尚老爷叹息道:“如今为父只要见见她,速去把她寻来。”
尚莺莺应了一声,出来吩咐使女们好生守着,回自己的院子里,坐在窗下托腮想心思。使女搬了一大盆冰放在她身边,又使了一把大扇扇凉风,尚莺莺想不出妹子会躲在哪里,取了一柄菱花小手镜在手里把玩,突然珠帘摇晃,她相公进来。李青书一边脱衣裳,一边笑道:“这样暑天,你倒会纳凉。含笑去切只西瓜来。热死人。”取了一把象牙骨的小折扇扇风,又问:“方才我去看过老泰山,中暑叫人刮刮痧也罢了,怎么就那样没精打彩?”
尚莺莺也没精神,好半日才道:“爹爹昨日去桃花镇看妹子,妹子搬走了,只当我藏的她,叫我寻她来家呢。”
李青书用力扇了几下,笑道:“老丈人也是脾气坏,说到底妹子已是生米煮成熟饭,就正经认下那个女婿如何?偏偏要拆散她们,人家如何不躲了去。”
尚莺莺夺下扇子,用力拍在案上,怒道:“你晓得什么,那王家……”眼睛横扫了屋子里的几个使女。尚家向来大小姐说话比老爷还算数,一群丫头都低着头退出去,她方道:“那王家什么来历?叫我放心把妹子嫁他?”
李青书道:“你妹子那死脑筋,已是合他有了首尾,必不会再寻别人。他王家虽然穷些,只叫他两口子分家出来,有你这样的姐姐,自然不吃亏的。”
尚莺莺舒展娥眉,微笑道:“就怕不她要做上奉公婆,下抚小姑做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呢,以她那性子,天生就是让人欺负的。何况又是私奔,更是叫人为难了,王老太爷可不是善人。”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