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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极了!”将军重复说。
于是他们就一起去看这豪华的布置。
老爱尔茜在大厅的中央,她旁边站着的是建筑师乔治。过了多少年以后,现在他和小爱米莉又在鸡屋里碰头了。
是的,他就站在这儿,他的风度很优雅;面孔是开朗的,有决断的;头发黑得发光;嘴唇上挂着微笑,好像是说:“我耳朵后面坐着一个调皮鬼,他对你的里里外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老爱尔茜为了要对贵客们表示尊敬,特地把她的木鞋脱掉,穿着袜子站着。母鸡咯咯地叫,公鸡咯咯地啼,鸭子一边蹒跚地走,一边嘎嘎地喊。不过那位苍白的、苗条的姑娘站在那儿——她就是他儿时的朋友,将军的女儿——她苍白的脸上发出一阵然红,眼睛睁得很大,嘴唇虽然没透露出一句话,却表示出无穷尽的意思。如果他们不是一家人,或者从来没有在一起跳过舞,这要算一个年轻人从一个女子那里所能得到的最漂亮的敬礼了。她和这位建筑师却是从来没有在一起跳过舞的。
伯爵和他握手,介绍他说,“我们的年轻朋友乔治先生并不完全是一个生人。”
将军夫人行了礼。她的女儿正要向他伸出手来,忽然又缩回去了。
“我们亲爱的乔治先生!”将军说,“我们是住在一处的老朋友,好极了!”
“你简直成了一个意大利人了。”将军夫人说,“我想你的意大利话一定跟意大利人讲得一样好了。”
将军夫人会唱意大利歌,但是不会讲意大利话——将军这样说。
乔治坐在爱米莉的右首。将军陪着她,伯爵陪着将军夫人。
乔治先生讲了一些奇闻轶事,他讲得很好。他是这次宴会中的灵魂和生命,虽然老伯爵也可以充当这个角色。爱米莉坐着一声不响;她的耳朵听着,她的眼睛亮着。
但是她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她和乔治一起在阳台上的花丛中间站着。玫瑰花的篱笆把他们遮住了。乔治又是第一个先讲话。
“我感谢你对我老母亲的厚意!”他说。“我知道,我父亲去世的那天晚上,你特别走下楼来陪着她,一直到他闭上眼睛为止。我感谢你!”他握着爱米莉的手,吻了它——在这种情形下他是可以这样做的。她脸上发出一阵绯红,不过她把他的手又捏了一下,同时用温柔的蓝眼睛盯了他一眼。
“你的母亲是一位慈爱的妈妈!她是多么疼爱你啊!她让我读你写给她的信,我现在可说是很了解你了!我小的时候,你对我是多么和气啊;你送给我许多图画——”
“而你却把它们撕成碎片!”乔治说。
“不,我仍然保存着我的那座楼阁——它的图画。”
“现在我要把楼阁建筑成为实物了!”乔治说,同时对自己的话感到兴奋起来。
将军和夫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谈论着这个看门人的儿子,他的行为举止很好,谈吐也能表示出他的学问和聪明。“他可以做一个家庭教师!”将军说。
“简直是天才!”将军夫人说。她不再说别的话了。
在美丽的夏天里,乔治到伯爵王府来的次数更多了。当他不来的时候,大家就想念他。
“上帝赐给你的东西比赐给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多得多!”爱米莉对他说。“你体会到这点没有?”
乔治感到很荣幸,这么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居然瞧得起他。他也觉得她得天独厚。
将军渐渐深切地感觉到乔治不可能是地下室里长大的孩子。
“不过他的母亲是一个非常诚实的女人,”他说,“这点使我永远记得她。”
夏天过去了,冬天来了。人们更常常谈论起乔治先生来。他在高尚的场合中都受到重视和欢迎。将军在宫廷的舞会中碰见他。现在家中要为小爱米莉开一个舞会了。是不是把乔治先生也请来呢?
“国王可以请的人,将军当然也可以请的!”将军说,同时他挺起腰来,整整高了一寸。
乔治先生得到了邀请,而他也就来了。王子和伯爵们也来了,他们跳起舞来一个比一个好;不过爱米莉只能跳头一次的舞。她在这欢舞中扭了脚;不太厉害,但是使她感到很不舒服。因此她得很当心,不能再跳,只能望着别人跳。她坐在那儿望着,那位建筑师站在她身边。
“你真是把整个圣·彼得教堂①都给她了!”将军从旁边走过去的时候说。他笑得像一个慈爱的老人。
几天以后,他用同样慈爱的笑来接待乔治先生。这位年轻人是来感谢那次邀请他参加舞会的,他还能有什么别的话呢?是的,这是一件最使人惊奇、最使人害怕的事情!他说了一些疯狂的话。将军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荒唐的建议”——一个不可想象的要求:乔治先生要求小爱米莉做他的妻子!
“天啦!”将军说,他的脑袋气得要裂开了。
“我一点也不懂得你的意思!你说的什么?你要求什么?先生,我不认识你!朋友!你居然带着这种念头到我家里来!我要不要呆在这儿呢?”于是他就退到卧室里去,把门锁上,让乔治单独站在外面。他站了几分钟,然后就转身走出去。爱米莉站在走廊里。
“父亲答应了吗?——”她问,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乔治握着她的手。“他避开我了!——机会还有!”
爱米莉的眼睛里充满了眼泪;但是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勇气和信心。太阳照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为他们祝福。将军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气得不得了。是的,他还在生气,而且用这样的喊声表示出来:“简直是发疯!看门人的发疯!”
不到一点钟,将军夫人就从将军口里听到这件事情。她把爱米莉喊来,单独和她坐在一起。
“你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这样地侮辱你!这样地侮辱我们!你的眼睛里也有眼泪,但是这与你很相称!你有眼泪倒显得更美了!你很像我在结婚那天的样子。痛哭吧,小爱米莉!”
“是的,我要哭一场!”爱米莉说,“假如你和爸爸不说一声‘同意’的话!”
“孩子啊!”夫人大叫一声,“你病了!你在发呓语,我那个可怕的头痛病现在又发了!请想想你带给我家的苦痛吧!爱米莉,请你不要逼死你的母亲吧。爱米莉,你这样做就没有母亲了!”
将军夫人的眼睛也变得潮湿了。她一想到她自己的死就非常难过。
人们在报纸上读到一批新的任命:“乔治先生被任命为第八类的五级教授。”
“真可惜,他的父母埋在坟墓里,读不到这个消息!”新的看门人一家子说。现在他们就住在将军楼下的地下室里。他们知道,教授就是在他们的四堵墙中间出世和长大的。
“现在他得付头衔税了,”丈夫说。
“是的,对于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说来,这是一桩大事,”妻子说。
“一年得付18块钱!”丈夫说,“这的确不是一笔很小的数目!”
“不,我是说他的升级!”妻子说。“你以为他还会为钱费脑筋!那点钱他可以赚不知多少倍!他还会讨一个有钱的太太呢。如果我们有孩子,他们也应该是建筑师和教授才对!”
住在地下室里的人对于乔治的印象都很好;住在第二层楼上的人对他的印象也很好;那位老伯爵也表示同样的看法。
这些话都是由于他儿时所画的那些图画所引起的。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提起这些图画呢?他们在谈论着俄国,在谈论着莫斯科,因此他们也当然谈到克里姆林宫——小乔治曾经专为小爱米莉画过。他画过那么多的画,那位伯爵还特别能记得起一张:“小爱米莉的宫殿——她在那里面睡觉.在那用面跳汤.在那里面做‘接待客人的游戏’。”这位教授有很大的能力;他一定会以当上一位老枢密顾问官而告终的。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他从前既然可以为现在这样一位年轻的小姐建筑一座宫殿,为什么不可能呢?
“这真是一个滑稽的玩笑!”将军夫人在伯爵离去以后说。将军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骑着马走了——他的马夫跟在后面保持相当的距离;他坐在他那匹高头大马上显得比平时要神气得不知多少倍。
现在是小爱米莉的生日;人们送给她许多花和书籍、信和名片。将军夫人吻着她的嘴;将军吻着她的额;他们是一对慈爱的父母;她和他们都有很名贵的客人——两位王子——来拜访。他们谈论着舞会和戏剧,谈论着外交使节的事情,谈论着许多国家和政府。他们谈论着有才能的人和本国的优秀人物;那位年轻的教授和建筑师也在这些谈话中被提到了。
“他为了要使自己永垂不朽而建筑着!”大家说。“他也为将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