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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吴结巴又拾着一张无头帖子,上面写着:“票未撕,裕老爷须从宽处理,否则不客气!”曾国藩看后冷笑一声,甩在一边。他进后院告诉夫人和女儿,罗兆升被强人绑架了,正在设法营救,不要着急,一定可以救得回来的。
曾国藩一面派人盯住黑松林不放,要他们务必寻出个蛛丝马迹来,同时心里也开始犯难了。对于裕祺这种败坏吏治、蠹害盐务的贪官污吏,不严惩,何以肃国纪平民愤?且这是整饬两江吏治盐务的第一炮。第一炮若打不响,威信何在?今后的事情如何办?倘若认认真真地从严惩处,罗兆升的性命就有可能保不了。像罗兆升这样的轻佻公子,若是换成别人,就是死一百个一千个,曾国藩也不怜惜。可这个罗兆升,是罗泽南的儿子,自己的女婿,小外孙的父亲!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为国捐躯的老友?又怎能忍心让二十一岁的女儿变成寡妇,刚出世的外孙成为孤儿?
曾国藩的心在苦苦地承受着煎熬。真个是左也为难,右也不是!赵烈文天天来禀报,说裕祺打死只认贪污了三万五千两银子。纪琛天天来哭诉,求爹爹救救自己的丈夫。整饬盐务的第一步便进行得如此窝囊,使一心想做伊尹、周公事业的曾国藩倍感气沮。
就在这个时候,裕祥的第三场戏又密锣紧鼓地开演了。
七看到另一本账簿,曾国藩不得不让步了
裕祥按哥哥临上路时交代的,将另一本账目搬了出来。这是一本专记湘军长江水师、淮扬水师、宁国水师、太湖水师利用炮船夹带私盐的记录。裕祺用心深远,早就准备了这一手,以防不测,现在果然派上大用场了。
从同治二年九洑洲被攻破后,长江便全部被湘军水师所控制。水师将领们借口军饷无着,明目张胆地从盐场低价购盐,池商不敢阻挡,海州分司运判裕祺也奈何不了,只得另具一账本,将某年某月某日某人购盐若干盐价几何一一登记造册,并要押船的将领签字。还有一些水师头头为了个人发财,也利用运军粮的机会夹带私盐,有的被查获了,分司不敢没收,便也作了登记。裕祺这样做,一方面为防备日后朝廷查询,另一方面也偷偷记下湘军水师一笔劣迹,好交给僧格林沁备作他用。这时,裕祥叫人按原样誊抄一份,把底本转移公馆外,妥善保存起来。裕祥多方打听,得知彭寿颐在赣北办厘局时人言啧啧,断定他是一个在金钱上过不了关的人。
这天深夜,裕祥怀揣了几张银票,影子般地闪进彭寿颐下榻的淮海客栈。
“谁?”已睡下尚未睡着的彭寿颐警觉地跃起。
“我。”裕祥低声答道。
“你是谁?”
“裕祺的弟弟裕祥。”
“你来干什么?”彭寿颐预感来者不善,冷冷地责问,欲先来个下马威。
“彭师爷。”裕祥大大咧咧地走过去,不用招呼,自己在一条凳子上坐了下来,彭寿颐也坐在床沿上,两人恰好面对面。彭寿颐那年被林启容割去了右耳,为了遮丑,他的帽子后檐做得特别长,把耳朵全部盖住了,让人看不出。现在刚从被窝里爬出,头上光光的,失去了右耳的头脸格外丑。裕祥强压住心中的厌恶,满脸笑容地说,“家兄之事,实是小人陷害,请彭师爷明裁。”
彭寿颐冷笑道:“陷害不陷害,我自会查清,用不着你来讲。再说,我看你也像个读书知礼之辈,裕祺是你的胞兄,你这样夤夜来访,就不怕犯打通关节之嫌吗?”
裕祥并不介意,仍旧笑嘻嘻地说:“兄长被害,我这个做弟弟的不为他申诉,谁来替他讲话呢?彭师爷,常言说得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得放手时且放手呀!”
“你这是什么意思?”彭寿颐怒视裕祥,“你是想要我为你哥哥隐瞒罪情吗?”
“彭师爷,您莫生气,我只想求您在曾大人面前说句公道话。”裕祥点头哈腰地,一副谦卑之态。
“说什么话?”wxg点cc
“求您对曾大人说,裕祺的账都已查清,没有发现贪污情事。”
“嘿嘿!”彭寿颐又冷笑两声,“你说得好轻巧,世上有这样便宜的事?”
“不会很便宜。”裕祥从靴页里掏出一张银票来,“这是五千两银子,只买您这一句话。”
彭寿颐吃了一惊,心想“这裕家出手倒不小气,但这五千两银子,不就买去了自己的操守了吗?不能要!”彭寿颐手一推,银票从桌面上飘下。裕祥忙弯腰拾起,想了想,又掏出一张来。
“这是一张一万的,连那一张一共一万五,如何?”
彭寿颐心一动。一万五,这可是个不小的数字,师爷当一辈子也积不了这个数目。自己留一万,将五千分给其他人,封住他们的口,再在账面上做点手脚,曾大人即使不相信,派人复查,也不一定查得出。刚一这样盘算,他又立即意识到不对。这裕祺是曾大人要惩办的要犯,状子告得扎实,民愤也很大,怎么能掩盖得过呢?一旦暴露,这一万五千两银子,不就把自己的命给卖了!
彭寿颐心里的活动,全让裕祥看在眼里。他慢慢地从衣袖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账簿来,递给彭寿颐:“彭师爷,我不会为难您的,请您把这本账簿转呈给曾大人过目。若他不认账,我们也对不起,进京送给僧王府,烦僧王送给皇上看。”
彭寿颐感到奇怪。他接过账簿,翻开一页,只见上面赫然记载着一笔笔湘军水师夹带私盐的账。再翻几页,页页如此。彭寿颐全部明白,心里也踏实了。他故意把账簿推开:“就一万五银子,我给你送?老实告诉你,账已查清,你哥哥贪污的银子近百万,你就等着抄家验尸吧!”
裕祥咬了咬牙,终于将靴页子里最后一张银票拿出来:“这里还有一万五,一共三万,我们裕家的全部家当都来了。”
“实话跟你说吧,你要我跟曾大人说,你哥哥完全没有贪污之事,你就是拿三十万银子来,我也不会说,我要不要脑袋吃饭?”老辣的彭寿颐知道这案子要全部翻过来是不行的,他不敢拿性命开玩笑。
哥哥究竟贪污了多少,裕祥并没有底,见彭寿颐这样强硬,他反而气馁了:“彭师爷,您看我哥这案子要如何了结?”
“看在你的这番心意上,我去跟曾大人说情,不抄家不充军,看做得到不。还想依旧当他的海州运判,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你掂量着办吧!同意就这样,不同意,银子和账簿你都拿走。”彭寿颐将银票和账簿往裕祥那边推过去。
裕祥呆了半天,最后说:“彭师爷,就这样吧,最好不革职,若实在不能保,则千万请保个不抄家充军。”
“那好!”彭寿颐皮笑肉不笑地说,“裕二爷,你要想把事情办成功,今夜这里发生的一切,你不能透出半个字,懂吗?”
把裕祥提供的账簿仔细看了一遍后,深知曾国藩弱点的彭寿颐心中暗暗得意,连那五千两银子他都不愿分出去了。倒不全是出于心疼,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麻烦,况且现在用不着在账目上做过多手脚,他已有打动曾国藩的足够力量了。
彭寿颐匆匆从海州赶回江宁,在书房里单独面见曾国藩。
“海州分司的账清得怎样了?”曾国藩期望获得重大进展,在铁的事实面前逼得裕祺不得不认罪,然后再将给他的惩罚减轻一等,以此为条件求得放票,留下罗兆升一条小命。这些天来,女儿不断地哀求,夫人不停地劝说,曾国藩看在眼里,也实在不忍,他在心里作出了这样一个折衷的处理设想。
“裕祺的确为官不廉,这几年用压价复价的花招,共敲诈池商银子二十七万多两。不过,他也的确拿出了二十万用来修浚运河,自己得了七万多。又从引商那里索取贿赂八九万。这两项加起来,大约有十五六万两银子。比起前任几届来,裕祺不算最贪的。海州的百姓讲,哪个运判不是混个三四年,弄二三十万银子后再走的!”
“十几万两?”曾国藩有点怀疑,他望着彭寿颐的眼睛问,“状子上告的他至少聚敛了八十万两,怎么相差这样远?”
“大人,盐商们都恨盐官,夸大其词是可以理解的。”彭寿颐坦然地接受曾国藩的审视。他知道,这时如果自己的目光稍有回避,就会引起曾国藩更大的怀疑。在曾国藩身旁十年的江西举人,对老师洞悉一切的眼力既佩服又畏惧。回江宁的途中,他自我训练了很多遍,今天临场表演时幸而没有慌乱。
“噢!”曾国藩有点失望,略停一下说,“只当了八年的运判,便贪污十五六万银子,也可恨得很。两江的官吏都像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