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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了!”
“那……怎么办?”
唐天霄抬手把桌上的一盏油灯剔亮,道:“拿舆形图来!”
那边有人应了,即刻将附近州府的舆形图呈上。
陈材看着那图说道:“离这里最近的落凤坡有交州庄碧岚刚刚撤退过来的兵马。但信王有亲信将领驻扎在扶风郡,虽比庄碧岚的驻地远些,但这些人直接听命于信王的,说不准会舍近投远奔往信王的兵马。”
唐天霄指着一处官道,吩咐道:“立即飞鸽传书,派人封锁这条路,他们一时无法去扶风郡,自然会投奔庄碧岚。”
旁边有人急忙去传旨时,陈材道:“庄碧岚的兵马目前正和成安侯的兵马打得厉害,只怕无暇照应可淑妃。”
唐天霄头都不抬,说道:“他会照应她的,他也不会忍受李明瑗拿朕的女人或孩子来威胁朕。跟着这样的主子打天下,可真为难他了!通知天祺,暂时休兵,留心落凤坡的动静。”
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温柔的冀盼,“告诉他,一旦发现浅媚产下孩子,偷也罢,盗也罢,抢也罢,哄也罢,一定要把她和孩子夺回来!”
唐天霄这样说着,在陈材看来,不过是在安慰他自己罢了。
他年长可浅媚七岁,虽然素性潇洒,却已不是不解事的少年。
即便没有人提醒他,他自己也明白,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险事。
可浅媚年少,又是头胎,在这样混乱的情形下被劫去,无疑是险上加险。
若李明瑗真的只在利用她的孺慕之心把她当作了棋子,那些刺客即便脱险也未必会尽心照料,何况此间距离庄碧岚的驻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估计不到天亮都无法赶过去。
她已受了伤,亟待生产,还能等得了那么久吗?
忽想起衡一所说可浅媚活不过十八岁之事,唐天霄已沉不住气,也不顾自己在打斗中受伤,只在酒馆中来回踱着,再也无法安然休息。
他生恐刺客们起疑心,并未派人跟踪监视,只在临山镇静候刺客消息。
但唐天祺那里始终没有回音,连封锁通往扶风郡道路的那些暗卫也传讯过来,说是不曾见到那些刺客踪影。
直到第二日午时,唐天祺的密信才传来,却道一直留心落凤坡动静,并未看到那些刺客。
落凤坡易守难攻,从南方通往那里的道路却只有两条,早已在他的控制之下,若有人挟了着大肚女子过去,不可能看不到。
唐天霄愈发心神不宁,再也安坐不住,当下领着自己从属,前往唐天祺兵营。他一路急奔,天未入暮便已赶到,竟然不曾看到唐天祺。
有晓得些内情的部将匆忙过来禀道:“午间敌方首领庄碧岚忽然率一支兵马从落凤坡南冲出,我方阻拦不及,派了探子跟过去查看,到傍晚时传过信来,却不知回复了些什么,侯爷便也急急率了一支精锐轻骑奔了过去,再不晓得去了哪里,又为着什么事。”
唐天霄立时心头砰砰乱跳。
他传过密旨,让唐天祺按兵不动,但同样也吩咐过,若发现可浅媚产子,不惜手段也要将他们夺回来。
唐天祺领兵匆匆而去,难道是有了可浅媚消息?
可那些刺客为什么不带了可浅媚投奔庄碧岚,也不带了她投往扶风郡?
细问唐天祺所去方向,正与庄碧岚所去方向相同,都是通往南方,而且都有可以直达临山镇附近的官道,只是不知中间转道何处,竟没能和唐天霄的人马碰上。
唐天霄一刻也呆不下去,即刻带人离营而去,一面让人在前方打听这两支人马所行方向,一面循着踪迹往前寻去。
好在这两支兵马人数并不少,沿路总会有人注意到,虽然行得缓慢了些,大致方向倒还不错,——竟然真的是通往临山镇的方向。
只是这两支兵马都抄了近路,中间偏离了官道。
沿着村间小道一路奔驰,颇有几处向来还算安泰的小村落受了惊扰,几乎家家都早早熄灯闭户,半天敲不开门来。
至三更时分,眼见前方道路崎岖,荒山连绵,再也找不到人家打听,唐天霄领着部属硬了头皮向前继续行着,忽觉眼前情景很是熟悉。
细看时,竟然又回到了临山镇后的那条大河边。
唐天霄正踌躇时,背后人马骚乱,却是唐天祺的兵营十万火急地传来了一封密信。
竟是唐天祺在傍晚时分飞鸽传书发出的密信,本该早就送达唐天霄手中;但等离临山镇最近的驿官得了信送往周家酒馆时,唐天霄已领兵而去;那驿官无奈,只得附上说明,将鸽子连同密信送回了唐天祺兵营。
而此时唐天霄又已追出,再次与这封密信擦肩而过。
待军营中派出的信使终于将密信送到唐天霄手中时,唐天霄一路走走停停,已经不知耽搁了多少时候。
密信上写了几行字,极缭草,看来必是临行时匆匆写就。
“淑妃应在临山镇西北方五里处的鉴峰小筑产子。庄碧岚已至,臣弟当即刻驰援!天祺。”
唐天霄猜着那些刺客贪生怕死,必定挟着可浅媚走得越远越好。
谁知他们渡了河后根本不曾走远,白白浪费了唐天霄那许多安排。
唐天祺认为唐天霄仍在临山镇,距离那里不过四五里路程,顷刻便至,等他率兵赶到时,唐天霄早该接了密信,先行到了那里,所以才有“即刻驰援”云云。
算来唐天霄一时心急,白白浪费了大半夜的时间,竟然还在原地打转。
他吸着气,向身畔近卫问道:“快,去鉴峰小筑……”
近卫还未及问起碧湖小筑在何方,但听里许外一座小山丘下,忽有马蹄声骤然奔响,似惊雷滚滚,一路往官道方向疾驰而去,掀起大片黄尘,在暗夜里腾腾飞起,一直飘到唐天霄等人站立之处。
看那声势,当有数百精骑,却再看不清是哪一路的人马。
唐天霄急驱马上前,说道:“过去看看!”
片刻便已至那处小山丘,远远便有人喝问道:“成安侯驻扎于此,你等是哪一处的兵马?”
唐天霄定睛看时,已见那山丘上兵马密布,俱是周军服饰,愈是疑心,急喝问道:“成安侯呢?”
军士认出是当今大周天子亲至,慌忙见礼时,唐天霄已跃下了马,飞快奔上山道。
山腰处,有一座朝南的别院犹亮着灯,却是临江而建的屋子,可远远看到南方重山叠岭倒映江中的景象,想来便是鉴峰小筑。
唐天霄一路疾奔,径冲入那间门户大敞的院落时,一眼便看到了唐天祺。
他正惊惶在灯下来回踱步,不断地擦着满额的汗水,脸上气色不成气色,竟似受了极大的惊吓,连唐天霄冲到近前都没能察觉。
唐天霄高唤道:“天祺!”
唐天祺恍然大悟,忙上前见礼道:“皇上,你……你怎么才来……”
唐天霄拉起他,只觉他掌心都是汗水,急问道:“浅媚呢?”
“走了。”
“走……走了?”
唐天祺神色略定,指向山下道:“刚刚……庄碧岚带她走了。”
就在刚刚惊雷般卷走的那支骑兵中吗?
这一回,轮到了唐天霄煞白了脸,气色不成气色了。
他吼道:“你让他从眼皮子底下带走她?你是死人?你这群部属全是死人?”
唐天祺刚要解释,里屋忽然传来咿呀呀的婴儿啼哭,稚嫩柔弱的小小声线,顷刻将唐天霄所有的怒火当头化去,连心都似随着那声音软软地化开了一般。
他的脚也有点发软,像踩在云雾中一般,飞快地奔了进去。
屋里满是刺鼻的血腥味,四五盏高烧的烛火下,屋中的景象触目惊心。
拉开的帷幄后,仿佛四处是血。
沾满血的衣裙,浸透血的棉絮,带血的剪刀,盛满血水的木盆,以及床榻上染着大团大团鲜血的枕席和衾被。
桌上的半旧竹篮里,却铺着干干净净的素白衣衫,盛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有一声没一声地咿呀哭着,细细的嗓门,听着倒似在唱歌一般。
屋中的两个稳婆跪倒在地。
唐天霄视若无睹,怕惊着婴儿般蹑着手脚,悄悄走过去,小心地将他抱到腕间。
那么轻,那么软,柔弱稚嫩得仿佛禁不起他轻轻一碰。
但他到底忍不住,轻轻地触了触那红红皱皱的小脸蛋。
婴儿若无其事地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继续“咿呀”一声,不知是啼哭还是唱歌。
他的嘴巴小小的,鼻子也依稀见得可浅媚那种细致挺直的轮廓,眼睛已经睁了一线,却明显是酷肖唐天霄的凤眸。
而漫不经心地啼哭时,那种懒洋洋的腔调,已与可浅媚素常的懒散绝无二致。
唐天祺走近,也怕惊动孩子一般,压低了嗓门道:“皇上,是个小皇子。亥时刚刚出世,总算还健康。”
亥时……
从前一晚腹痛被劫,到这晚的亥时孩子出世,岂不是整整一天一夜?
唐天霄嘴唇颤动了好一会儿,才算挤出了几个字眼:“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