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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灵筠 - 惑世姣莲-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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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发配南洋,那是荒凉无比的地方……整日做苦工,吃的连猪狗都不如!海风无休无止呼啸、海浪日夜拍打礁石,还有奴役他的人粗鄙的呼喝声,司马昭颜就是这么对功臣之子、国之栋梁吗?”

夕莲泫然涕下,早知道司马昭颜不会放过他,却没想到他这样狠!她才不要给他生孩子,她才不要这个孩子!她强压住哭声,声线颤抖着低声念着:“我不要这个孩子……”

韦娘惊讶张大了口,卢太后没听清,反问一句:“你说什么?”

夕莲努力平复呼吸,瞪着她狠狠吐了几个字:“我不要给他生孩子!”

卢太后也怔住了,韦娘握住夕莲冰冷的双手,劝道:“夕莲,别激动,不关孩子的事,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卢太后接过话冷静说:“虽然我也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出世,不过,你的身子最重要,你经不起堕胎的……不仅仅是疼,而且,可能送命。”

夕莲什么都听不见,四周都很安静,她好像看见了予淳,他脸上被海风吹了好多口子,血、就那么淌满了他俊美的面庞,后面还有人朝他挥着鞭子,一下下,就像抽在她心上、不一会就血肉模糊……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疯了一样尖叫:“我不要、我不要!给我麝香!我知道,麝香可以杀死他——”声嘶力竭之后,她眼前一黑,无力倒在韦娘怀里。

韦娘吓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哭喊:“夕莲乖,你别吓韦娘,你怎么了……”

卢太后冲出内殿朝侍婢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撩起半拢床帐,她脸上虚浮的一抹怒色,让司马昭颜心惊肉跳,该不是卢太后说了什么?太医说,这头四个月要极其小心,今日便差点出了事。他暗自懊恼,以后,他得寸步不离,不能让他的第二个孩子也惨遭毒手。

他蹑手蹑脚走出去,轻声问韦娘:“太后……做什么了?”

韦娘垂目摇头,答:“是皇后不小心绊倒了。”

司马昭颜颔首道:“进去吧。”

韦娘迈着小碎步匆匆赶去,坐在床边静静抚着她的额头。

昭颜朝四周的婢女瞄了圈,朝书房走去。福公公已经打探清楚,便跟着皇上身后一面走一面低语道:“当时里面没人,外面就听见皇后在叫不要,还有什么麝香……”

司马昭颜打了个寒战,麝香、这个词对他来说太敏感,自从琴儿之后,麝香已经被禁止在后宫出现,就连香料用材的麝香也不行。为什么她叫不要,还关麝香什么事?忽然感到一阵头疼,他用力按着太阳穴,福公公提醒道:“太后来的时候,恐怕看见了右相大人的轿子,出去的时候,刚好又碰上顾大人进宫。”

方才和右相谈到一半被打断,既然顾大人来了,一同讨论罢。昭颜深深吸口气,迈进御书房。


                      伤秋篇  59、初雪

建署九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毫无征兆。司马昭颜在沉思中,偶然一抬头,就走了神。下面的大臣纷纷回头朝皇上的视线望去,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有的散落到了殿中,一触地便化作水,沾湿了地面。

司马昭颜脑里忽然冒出一句诗: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他畏寒,一直如此,九年了。福公公小声提醒:“皇上,宴会。”

昭颜回过神来,侧头对卢太后说:“一切、听从太后。”

卢太后清朗的声音在大殿徐徐说道:“因今年夏季的天灾,朝廷赈灾款和漓江改道的拨款,耗费大量库银,现时国库并不充盈,所以腊八祭典一切从简,众位爱卿也要严于律己,切勿铺张。”

众臣俯首应旨。

太后轻声问:“皇上,还有事么?”

司马昭颜颔首说:“宣。”

福公公双手捧着圣旨上前高声宣:“制曰:圈地行为,例属大褚律法严禁出条,朝中权贵却视之虚设。今,罚以权相、左相两位大人各一年俸银,望众臣引以为戒!建署九年诏示。”

卢太后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意,罚俸禄?任他去罚,也成不了大气候。

“退朝——”

司马昭颜朝下面神情愤慨的顾大人摇摇头。纵使这处罚轻了些,也不能解救流民于困境,却很轻易通过了,没有遭到太后党的反对,至少,他们成功了一小步。

顶着风雪,他双手埋在狐裘下紧紧握着。不过一盏茶工夫,地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白雪,衬着青砖的颜色,斑驳参差。远处的宫墙被雪花乱舞成茫茫一片,清冷而寂寥地将热闹隔离在外,一隔就是两百年。

听福公公说,在民间,每年第一场雪,孩子们都会从温暖的家里跑出来玩雪。昭颜不明白,屋子里那么暖和,雪地里那么寒冷,为什么他们要从温暖的地方跑到冰天雪地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白皑皑的阶梯顶上,晃着她火黄的身影,四周有穿着几个淡粉的宫娥。看样子,在玩雪,昭颜皱紧了眉疾步冲上去朝她们喝道:“胡闹!”

夕莲侧头瞥了他一眼,振振有词说:“我在教我的孩子堆雪人。”

昭颜二话不说拉她走,夕莲使劲甩开他的手,阴冷笑道:“你拉我呀,这地上可滑了!摔没了孩子正好!”

韦娘气喘吁吁跑了出来,给夕莲换了一个银熏笼,对司马昭颜说:“皇上,娘娘也在屋里憋久了,奴婢在这看着,不让她碰雪,没事的。”

司马昭颜沉着脸往宫里进去了,福公公例行公事问了一圈人,回来朝他禀告:“皇后娘娘依然不死心,还在找麝香。上午,拿了首饰做赏金,大家都避讳着呢,没人敢接。”

昭颜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心中凝结的血块越来越大,她何时才能打消念头?孩子都快四个月了,她怎么就不心疼?手心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浑身禁不住直冒冷汗。福公公紧张盯着他张开的手掌,几个月前那个细微的伤口,已经成了乌黑一片,一次次结痂、又一次次溃烂,他不忍再看,垂目询问:“上药吧?”

司马昭颜默许了,闭上眼,再睁开眼,凝视许久。他发觉这伤口就像他们之间难舍难弃的缘,明明早该结束,他却死死抓住不放手,甚至不惜用钻心的疼痛为代价。最终他会留下它吗?还是随之一起毁灭?

福公公一面替司马昭颜上药,一面问:“皇上,林太后的口信,很是蹊跷。家人远在西蜀,况且,为避免两国纷争,先皇用丧事掩过去了,西蜀也知道她早已不在人世。已死之人,怎么还敢传口信回家?”

在乌镜台十八年,思乡心切吧?司马昭颜想了想,不如给她去封信,将西蜀国的近况告之与她,也不碍事。


                      伤秋篇  60、冷淡

雪越下越大,有的落在她睫毛上,结成闪亮的冰晶。司马昭颜方才进去之后,她便再也没动一下。韦娘叫侍婢拿了把伞,替她撑着。雪花无声,只有宫女们铲雪时发出一下下“喀嚓”的动响。

夕莲半眯着眼,看渐渐堆起来的雪人憨态可掬,不知为何,那傻傻的笑脸,让她浑身发冷。她猛地举起银熏笼狠狠砸了过去,将刚砌好的雪人头击得粉碎。几名宫女顿时跪了下去,噤若寒蝉。

韦娘望着夕莲阴狠的目光,心凉了一大截。她从乌镜台回来,就没笑过了。她的眼眸,深藏着怨气,恶狠狠地抛向所有跟司马昭颜有关的事物。韦娘心痛拉起夕莲的手,那双纤纤素手苍白、颤抖,她的表情,已经无法回到从前。

“夕莲,进去吧,雪太大了。”韦娘和煦的话语在她耳旁轻轻拂过,夕莲听话点点头,平和说道,“韦娘,我想睡会。叫他们别把阶梯上的雪铲了。”

韦娘回头望了眼,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可是,明天早上也是要扫尽的,不然皇上怎么上朝?”

“那就留一晚,我喜欢看雪。”她淡淡说着,看似漫不经心,韦娘蓦然发现她此刻的神态像极了卢太后。难道一切真是注定的吗?她们母女怎么走了同一条路……

内殿被几个熏炉烘得温暖如春,盆栽绿意盎然,叶子在阳光下油亮。只是好不容易才长出的几个花骨朵被狠狠地掐掉了,静静斜在泥土里。那花苞的颜色妖媚,在这个季节看来尤为珍贵,她却等不及要毁了它。

司马昭颜在盆栽旁边立了许久,才转身去看她。床褥上铺了层精美的羊绒织锦,夕莲朝里侧躺着,泛着柔光的绸缎熨帖在她玲珑身段上,厚实的锦衾滑到了半腰。这些天来,她始终是背对他的。

昭颜坐在床边轻轻替她拉上被子,目光触及到手边一大片乌黑的发。他迟疑了会,小心翼翼抓起一把在手中,俯身亲吻。从大婚那日开始,他能做的也只是趁她熟睡了偷偷亲吻她的发而已。

福公公在帘幔外轻声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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