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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宫殿内骤然间安静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惟一的声音是现场站立着的展琳所发出的急促的喘息,还有池子里那些被安卡拉凝结出来的冰晶,在周遭逐渐升温的空气中悄悄爆裂出的脆音。
“唔……”不知道过了多久,奥拉西斯紧闭的眼帘忽而微微一颤,蹙眉,嘴里溢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奥拉西斯……”忙跪下身将他抱进怀里:“你怎么样……”
“它不会有事。”回答她的是阿努,从地上有些费力地支撑起半个身体,终因浑身的伤,而再次倒了下去。
展琳下意识想起身去扶它,手腕却蓦地一紧。
“琳,”低头望见奥拉西斯的眼,半睁着,似睡非醒,“别过去。”
“可是……”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一旁的阿努,它亦抬头望着自己。眼里原本充斥着的绿光不知为什么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那浓郁的黑,隐隐透着道暗光浮现,沉得让人心微微揪起……
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是这张脸;还是脸上幽深的眼内暗藏的灵魂;在它睁眼的霎那再次让自己感受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抱紧我……”犹疑间,奥拉西斯的手突然环上她的腰,很用力,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她吃了一惊。
随即听见“阿努”轻轻地笑:“阿努比斯,游戏结束了,你装够了没?”抬起头,一道亮蓝从“它”深渊般的眼底激射而出。于是这张原本属于奥拉西斯的脸,再次绽现出那凯姆?特之王令她熟悉到心颤的神采。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不相同的,即使是换了张脸。
展琳的手一抖:“你……奥拉西斯?!”
意识到这一点,脸色随之一变。如果此刻奥拉西斯的躯体已重新被奥拉西斯的灵魂所占据,那么此时她抱在怀里的阿努躯体里的灵魂是……
腰上一松,身下低低一声轻叹:“琳,你刚才的手很温柔呢……可惜,只是借来的温柔……”
话音未落,奥拉西斯原本安静的神色陡地一变,勃然起身直扑向展琳,在一道刺目的绿光从阿努坐起的身躯上迸发而出的刹那,将她一把从它身旁拽离,带着她扑倒在地!
光是冰冷的,同光晕中那狼神恢复了本尊后犀利的眸子一样冰冷。
展琳望见匍匐在她身上的男子头发上隐隐一层冰晶。他整个后背都被冻住了,那来自地狱的寒流。她想将他推开,但做不到,他把她抱得死紧。
阿努站了起来,轻轻甩了甩发。
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契合后一切都流畅得如此完美,它低头透过奥拉西斯的发丝望向展琳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表情:“我以奥西里斯的名义宣判你的罪,凯姆?特之王。你……”话音未落,它朝着两人一步步走来的身躯突然在周身不断高涨的亮绿色光晕中一阵颤抖。
脚步顿住,它用手按向胸膛。片刻,平静的眼神消失了,目光从展琳眼中移向奥拉西斯的刹那,骤然刺出一道凌厉的愤怒:“奥拉西斯!你对我身体做了什么?!!!”
奥拉西斯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已经无法回答,在他将展琳扑倒的瞬间,他已经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展琳不想让阿努知道。
沉默着,她抱紧奥拉西斯安静的身体,一动不动注视着阿努在那声怒吼过后突然跪倒,束手无措地看着一股股鲜血从它胸膛、手臂、后背急流般喷射而出。那神情不由自主地让她想起当天在奥拉西斯身上看到同样一幕时,僵滞在自己脸上的表情。
她想闭上眼睛,可是做不到。
“奥拉西斯!!你怎么敢这样伤害我的身体!!!!”血仍在疯狂地喷射,透过那些原本已经恢复,此时一个接一个不堪负荷般重新绽裂开来的伤口。身周绿光急速消失,显出他的身体血人似的跪倒在地上,由挣扎到抽搐……
身后不远处那用冰结成的牢笼化开了,脆裂的声响,伴着安卡拉身形强硬的移动顷刻间土崩瓦解。
路玛亦从地上站了起来,轻轻摸了摸头,手指放入口中一声唿哨。转眼,门外走廊中响起禁军整齐急促的步伐。
阿努突然停止了抽搐和咆哮。
抬头朝展琳投去深深一瞥,在安卡拉朝它扬起手的瞬间,支撑起它千疮百孔的身体倏然移到窗台前:“奥拉西斯,我不会再满足于你这个朝代的毁灭。”话音未落,身影突然消失,只留最后一句话余音久久地翻卷在大殿和禁军冲入后凌乱的步伐间。
“我要灭了你的凯姆?特。”
耳旁隐隐听到谁在对自己说些什么,随即身上一轻,是有人将奥拉西斯抬离了自己的身体。展琳依旧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躺在那里,眼睛固执地睁着,正如刚才大脑疯狂地抗拒自己去看阿努在血中挣扎的身影,而眼睛却迟迟不肯听命。
只是空洞的眸子里此时什么都看不见,而疼得已经快要麻木的大脑里,什么都想不了。
她的思维一片空白。
第六部分
第二十二章 我爱你(1)
城内外的骚乱在持续,奥拉西斯灵魂返回身体的第四天。
从北部近郊到底比斯中心,四道城门十六道闸口,隔绝了门内外喧闹者恐惧不安的脸,隔绝不了他们日渐高涨的愤怒和狂躁。
但没有掀起更大的波澜,城墙上整齐肃立两排重甲弓箭手,注视着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同手中燃烧的箭尖一样冰冷的火焰。
奥拉西斯坐在窗台上,漫不经心地抛玩着手里一枚泛着银光的戒指。窗台很高,离地数十米,它位于太阳殿顶层的议事厅,辽阔的视野足够将底比斯夜色中的混乱尽收眼底。
银戒在他指尖灵巧兜转。
跳跃,闪烁,折射着他眼底暗蓝色的光,像只不知道疲倦的精灵。想起不久之前它还在一根被防腐药水浸泡得发胀的手指上,手指属于奥拉西斯的母亲,凯姆?特第一美女法农蒂迪丝。
他们说她是突然暴毙的,在某个闷热的晚上。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有脸上显出奇特的表情,似乎死前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她当时身边没有别人,惟一和她在一起的,只有她的“儿子”,寄居在奥拉西斯体内的阿努。
孤独而赤裸地睡在“衣部”那个净化尸体的地方至少超过十天,即使是浸在防腐剂中也抵挡不住气温的侵蚀。有些东西看过一眼后是很难让人轻易忘却的,比如一些柔软薄弱的部位开始显出的腐败痕迹,比如渗出的液体浑浊了防腐剂的清冽,像团薄雾般笼罩着那个女人的尸体。
很难揣测奥拉西斯面对这样一具尸体时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只记得由始至终,他只有在褪下他母亲手里那枚戒指时开过一次口,他说:“天很热,让人立刻处理完送去诖拜特诖拜特:意为纯洁之地,尸体完成香料填充的地方。,别耽搁,我要在十天后亲眼见到她落葬。”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很安静,就同现在俯瞰着城内外火光中拥挤混乱的人群一样,漠然而安静。
有些东西回到了过去,有些东西似乎在一夜之间后,很难再回到过去。
“证实感染的人全都已经聚集在北部区域,外环有阿穆洛将军潜伏的包围圈。靠近南部,这个小镇目前是那些感染者所有家属的隔离区,出口已经完全封死。其余人全部封锁在城内,包括刚来底比斯的商贩和游牧族。”
略带拘谨的部下认真仔细地对着悬挂在大厅中央的版图做着汇报,也不知道奥拉西斯究竟听进去多少。他嘴角轻扬,五指缠着银戒翻飞,脸上带着少见的微笑。
“不过目前能够观察得到的,仅限于北郊,还有部分孟菲斯来的人在外城暂居的集中地。”
“叮!”银戒在半空划出道亮白色弧度,贴着指尖而过,无声无息朝数十米之遥的地面坠落。奥拉西斯眼神轻轻一闪,侧眸打断他的话音:“努比亚方面雇佣军集结得怎样了?”
专注于汇报的年轻军官微微一愣。片刻,手从版图上划下:“雷伊将军在信上说,除镇守要塞,还余三万军士可以随时听候调遣。”
“让他拨一万增援阿孔耐德将军。”
“但东北方边境目前非常太平,即使有人试图侵略,也首先要通过叙利亚……”
“你觉得叙利亚稳妥吗,哈因?”
一阵沉默。片刻,展琳感觉到奥拉西斯的目光有意无意般在自己脸上扫过。抬头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