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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和牛奶一样白的女人。
女人总是对一个被男人反覆念叨和珍爱着的女人格外感兴趣。
然后我见到了她。
那个皮肤和牛奶一样白的女人。
她靠坐在副驾驶座上,头朝着我的方向,但并没有看着我。只是直直地对着车窗外的某个方向,这样子让她看上去很美,也很安静。
死人是世界上最安静的人。
我被她瞳孔里映出来的我动着的身影给吓了一跳,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这当口术士的房门开了,林默和术士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到我在他车边呆站着林默显然吃了一惊,随即沉着脸走过来一声不吭开门坐了进去。进去的幅度震动了他边上的女人,女人动了动,直挺挺朝他身上倒了下来,像只失去重心的塑料模特儿。
那瞬间车像脱弦的箭似的开走了,只留给我一股滚烫的风,和随风而散的尾烟。
还在朝车子离开的方向看着,眼角边身影一晃,术士套着空落落睡袍的身影踢踢沓沓走到了我的边上:“啧,这男人疯了,他居然把他老婆的尸体从医院带到了这里。”然后一副刚刚意识到我存在的表情:“呀,姐姐,来看??”
我白了他一眼,掉头回家。
那天之后再也没见林默来过我的店。而术士家依旧是每天门窗紧闭着,看不到那些体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从他家门外进去,也看不到他们究竟几时从他家门里出来。我觉得他很可疑,同时也为那个叫做林默的男人感到担心,被术士拒绝在门外的人肯定没办法得到他们想从术士那里得到的某些东西,但有一点肯定,他们也不会因此被交换走什么东西,无论是钱,还是别的什么。
可是他偏偏又引起了术士的兴趣。
真想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黑眼圈的怪小子。
一周后再次见到了林默,不是照例的下午两点五十分,而是晚上接近打烊的时候。
宝珠鬼话:还魂香(二)
和往常一样,我坐在收银台上挖着卖剩下的雪糕看电视,狐狸在一边擦着桌子。
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为了省电我只留了中央一盏小吊灯,虽然有点暗,不过很适合一边吃冷饮一边看电视的气氛。电视里一个女人刚刚朝那个疯子一样朝她吼了半天的男人甩了两巴掌,这让我觉得有点得意,我得意的时候喜欢一边用力地吞雪糕,一边用两条腿狠狠地撞收银台,听它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时狐狸出其不意地袭击了我。
确切地说是我手里的雪糕。
就在电视里那个男人大吼大叫的时候,狐狸还在两张桌子的距离外收拾着那里的盘子,女人两巴掌甩完后他突然就站在我面前了,低着头舔掉我勺子里一大块雪糕,那会儿我正准备把它朝我嘴里送。
吞完雪糕他嘬着嘴朝我笑,很有点得意的样子,这让我忍无可忍地朝他摆在我鼻子尖的爪子上咬了一口。谁知道这只狐狸居然会回敬了我一口,这是我没有料到的,那一口还是咬在我的嘴上,这更让我没想到。
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嘴已经离开了,被他咬过的那块地方有点疼,小小的疼。这让一种更为激烈的情绪迅速代替了我的惊讶。我想反击,可是好像做不到,因为不知道该从这只狡猾动物的哪一部分下口。他离得我很近,就在我叉开得有点随意的两腿间站着,这反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可以清晰感觉得到他胯部的轮廓和温度,还有某些部分可疑的坚硬。
那坚硬对应着我身体里某种蠢蠢欲动的潮湿。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点过敏了,他不过就是那么在我面前站着,鼻子尖留着雪糕的巧克力色,呼吸里带着点巧克力微苦的冷甜,他正越过我的肩膀仔细擦着我身下的收银台,而不是我脑子里乱七八糟想像着的某些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狐狸那双爪子(他称之为手),正忙碌在我的皮肤上,而不是我身下的柜枱,很细微却又清晰的一种感觉,冰冷,微痒,还带着某种诡异的力度。就像雪糕撑开你的喉咙然后一路滑进你的内脏,然后撕开你,分解你,粉碎你……
兴许还会吻你。
从上面压过来,暴戾的吻,很深,很烫,就像某次在一节颠簸车厢的隔断里,那张神情模糊的脸,那种力度,那种温度……
忽然狐狸胸口的衬衫在我嘴唇上划了一下,回过神闻到他领口里传出的熟悉的香水味,一下子有种做贼心虚的紧张。狐狸对此却一无所知,依旧抓着抹布一遍一遍擦着我身下这张柜枱,用他那只快乐的爪子,嘴里还哼着那些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小调子,一点都不知道他刚刚被我用很短的速度在脑子里愤怒地意淫了一次,一点都不知道。
手里的雪糕化了,将近半桶,我感觉自己两条腿软得有点发抖,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突兀得让我一抖。匆忙推开狐狸回头看了一眼,我有点意外地看到林默从门外走了进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
女人很漂亮,牛奶一样白的皮肤,精致得像画似的脸。
女人很软,裙子很软,头发很软,随着脚步摆动的腰也很软。
而就在一星期前,我亲眼见到她直挺挺靠在林默的副驾驶座上,没有表情,没有呼吸,像具没有灵魂的塑料模特。
“一杯牛奶,冰的,不放糖。”林默对我说,和往常一样:“这是我太太,方洁。”
然后他又道,将那柔软的女人揽到我的面前。
把牛奶送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我觉得我两只手在微微发抖。我想我是吓坏了,尽管这女人的样子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事实上她一直在对我微笑,那种很温柔很宁静的微笑,安静得体,就像林默一直以来给我的那种感觉。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那天早上我清清楚楚看见了她的尸体,还有林默那种发急疯似的样子,一转眼她竟然又活生生坐在了我的眼前,我可以感觉得到她的呼吸,还有她皮肤传过来的温度,在她牵着我的手看着我手腕上那根锁麒麟的时候。可是我又的确给不出自己一个确凿的证据去证明,那天早上我在林默车里看到的,真的是他太太的尸体。
那不过是个安静得有点僵硬地坐在里面的女人,不是么。人往往很容易对自己一瞬而过看到的东西产生诸多奇特的想像,就像我刚才之于狐狸。
“你太太身体完全好了?”把牛奶递给林默的时候,我随口问了一句。因为不想让店里因为我的不安而产生的沉默继续下去。
林默点了点头:“是的,好了。”然后把那杯牛奶放到他太太的面前:“完全好了。
“”恭喜你们啊。“
“谢谢。”
店里再次安静下来,我不知道该再聊些什么,林默看着他太太,他太太看着我手上的链子,似乎对它颇感兴趣。直到牛奶被推到她面前,她才转开了她的视线:“你有一根很漂亮的手链。”她对我道,声音细细柔柔的,我不由自主朝她笑了笑。
但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气氛让我觉得尴尬,我希望这会儿能再进来那么一两个客人,一个也好,可惜天不如我愿。
“本店新出的血糯米糕,尝尝。”直到狐狸的手越过我的肩膀递来一小碟点心,这让周围的空气缓了缓。我的神经因此也活络了一下。是的,有狐狸在,我需要担心什么?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一只狐狸敏锐的鼻子。只要他嗅出空气里可疑的味道他一定会一把将我拉开的,就像以往一样。而他现在不过是给他们送来一碟卖剩下的点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对自己说。
可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是从女人开始喝牛奶的时候感觉到的。
狐狸有时候会抱怨我疯癫起来能像只典型的拉不拉多犬,因为我会掐着他耳朵在地上打滚,直到他尖叫着打回原形从房子里逃出去。可是林默的太太这会儿喝起牛奶来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在眼里似乎比我偶而的疯癫更像头拉不拉多犬。我很奇怪我怎么会对这么一个娴静优雅的女人产生出这样奇怪的感觉。
她似乎对牛奶太感兴趣了,也喝得太快了,几乎到了种饥渴的程度。
第一杯到她手里是在眨眼间就喝没了的。喝完她长长出了口气,然后抬头对她丈夫微笑。牛奶般香甜的微笑。于是林默问我要了第二杯。
第二杯又是在我连看都没来得及看的情形下喝完的,等我回到柜枱朝她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放下了空杯子用纸巾抹了抹嘴角,动作很优雅,也因此让她喝牛奶的速度显得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