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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希文陪着坐,一边听白洁说他小时候的事情,白洁说话的时候舌头有时候
会停顿一下扫扫嘴角,“那一天打雷,你知道妈妈是最怕打雷的,你们都睡了,
妈妈一个人睡不着,害怕得发抖,爸爸也不在家。突然,你站起来说' 妈妈不要
怕,如果有鬼,我就掐死他'。”
江希文勉强地笑着,这个事情他已经听过N 遍了,但仍然努力听着,“然后
呢?”
“然后妈妈就不怕了,抱着你,再看看你的眼睛,竟然是闭着的,说梦话呢。
呵呵。”白洁笑着,她一直以为江希文是第一次听,所以总是绘声绘色。
江希凡在阳台上看着这一切,冷冷地笑。他不爱喝咖啡,幸好。
江希文喝完咖啡就上楼了。江希凡赶快打开电脑,摄像头藏在白洁床头台灯
的流苏里。十分钟后,白洁上楼了。推开门,江希文睡在床上,脸色通红。
白洁锁好门,钻进被子,那是很大的一床被子,足够盖上两个人。所以江希
凡虽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实际上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那些具体的缓慢前
后的节奏,美妙的细节,动人心魄的臆想。有些爱,是禁忌的,我们是别人的看
客,叛逆者得永生。
江鼎盛什么都知道,一切都明了。那又如何,只要你快乐,我为你扫除不快
乐的障碍。
江鼎盛一生中,只杀过两个人,医生说他得的是重度焦虑妄想症,一定要住
医院,最好一辈子都在医院。他父母不同意,当时江鼎盛才六岁。一直都很正常,
直到认识白洁——一个普通的公共汽车售票员。父母又不同意,有时候父母不同
意是对的,有时候父母不同意是错的,当时不同意的理由是白洁不是处女而且长
得很凶。那时候的售票员都很凶,不是处女是江鼎盛发现的,然后母亲问就如实
说了,而那时候的人们脑筋都是很顽固的。江鼎盛说一定要,父母说除非杀了我
们。于是就杀了,手法毒辣,所以一直都没有破案,那时候破案水平都不是那么
高的,尸体也没有找到,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为了白洁,江鼎盛什么都愿意。
第十四章
江希凡看着这一幕,看了三十分钟。
“妈妈爱你,亲爱的。”白洁说的话如此清晰,而那表情如此满足。
“我爱妈妈。”江希文说话的声音和平时明显的不同,眼神也是凌乱的。
关上门,就只剩下身材保养的还很好的白洁一个人钻在被子里睡的镜头了。
江希凡走出房间,脑子一片混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
为什么想到了没有阻止,即使阻止能够怎样,我是她生的。江希凡第一次感到自
己的无能为力。
打开江希文的房间,他和衣躺着,嘴角有些白沫,耳朵很红,两腿之间一直
在发抖,好像里面藏着一只耗子。
做男人真辛苦。
江希凡走近,用力掐着他的脖子,没用,江希文睁开眼睛的样子还是无神,
拼命地挣扎。无奈,江希凡只有打开冰箱,拿出冰块,把江希文的裤子一脱,大
冰块压了下去。江希文突然“啊”了一声,他的弟弟软了下去,而他的真正的弟
弟江希凡也软了下去。太他妈的离谱了。
江希文回过神来,看见江希凡一脸烦躁的样子,问道:“你脱我裤子干什么?”
“啪”的一记耳光扇过来,江希凡的巴掌印立马印在哥哥脸上,“把裤子穿
好,来我房间,我给你看好东西。”
十分钟后,江希文来到电脑前,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切,包括前戏在内,共
五十三分钟。
嘉碧琼、方芬芬等人的死,源头在这里。
江希文头低下来,手指埋在头发里,这样活着比死要痛苦。去踢开白洁的门
骂她,还是拿刀子杀了她?倘若不能,继续爱下去?江希文知道自己有梦游的习
惯,但后来治好了,白洁用药将他复发,将他控制。还是自己潜意识里就爱她,
也爱别的女人。当嘉碧琼死的时候,江希文也悲伤过,但很快就恢复了,原因在
此。因为身体有人安慰,当身体有人安慰的时候,人们总是不大记得回忆,回忆,
是没有多大力量的。我们身体最冲动的部分是不会认识过去的,只会认识离我们
最近的需要侵略占有或被需要侵略占有的异性器官。
邓益明、方芬芬回老家那天,江希文也跟着去了,他失眠,在半夜,听到有
人说梦话,不知道是谁。那人说“刘思远你杀了我的儿子,我却没有办法杀你儿
子,我受不了,我很想杀人,我很想很想杀人,你儿子今天跑了,以后迟早要死。
我那菜刀就扔在你家门口,我迟早……”
当时,江希文看见邓益明的表情,仿佛看到当年嘉碧琼惨死的时候自己的表
情。尽管有些事与我们无关,但倘若联想到自己,悲从中来,心底那根筋被扯痛
了,别人的事就变成自己的事,总是心痛。
其实,回来的那个晚上,江希文喝完咖啡后睡得很早,做了非常离奇的梦,
梦见回到邓益明的老家,好像是打仗的时候,一把枪对着自己,预感要被俘虏了,
拣起旁边一把菜刀就往屋子里冲,一个狼脸的男人对着自己傻笑,砍,摁在地上
砍,一刀一刀。耳边尽是尖叫,江希文觉得自己变成一只会爬树的豹,去追那个
狼脸男人……
“我杀过人吗?”江希文蹲在地上回忆,双腿间一阵冰凉。
“我杀过人吗?你爱过我吗?你在哪里?我怎么办?我要去杀谁?”
江希凡见他那疯样,心里一急,又担心李云儿的安全,对准他的背就是一拳,
“你起来,咱们到隔壁房间说清楚去!”
打开门,江鼎盛突然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多久了,平静地对二人道:“人是
我杀的。”
江希文惊愕地看着门口的江鼎盛,听着从他嘴里说出的那句“人是我杀的”。
江鼎盛显得毫不在乎,对江希文道:“别怪你妈,她太爱你们了,尤其是你。
失去你,她就会死去。”
江希凡冲到白洁房间,她还在睡,睁开眼睛是三个男人,一个心如死灰,一
个焦急如焚,一个满不在乎,世间百态,浓缩于此。
“我睡觉,你们干什么?”白洁坐起来,睡衣的皱纹比脸上的多。
“妈妈,求你放过李云儿,她是无辜的,我求你。”江希凡跪在地上。
江鼎盛哼了一声,头转向一边。
江希文也跟着跪下,“放手吧!有我,你不是足够了吗?你所做的,我全部
都知道了。那些咖啡,还有嘉嘉的死。”
白洁不解地看看江鼎盛,“怎么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江鼎盛道:“是我找人杀了她们,我觉得她们死了,你就开心了。”
白洁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
江鼎盛第一个走了出去,然后是江希凡。当江希文走到门口时,听到白洁说
了句话,然后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
白洁说:“你是我生的,你就要爱我一辈子。”
李云儿在家第三天,江希凡终于来接她回小屋,次日就要上课。李云儿跑到
扎西跟前,把扎西吓得往后直退,听到李云儿的声音,这才夹着尾巴胆怯地走过
来。
李云儿想,不就是换了发型嘛,搞得这么恐怖,但愿等下江希凡看到的反映
比狗要小,一想到中午他要过来吃饭,李云儿把手里的人大腿往地上一扔,也不
和扎西玩一会就直接出来了。到了房间,才感觉到指缝间黏得很,一看忘记洗手
了,一张开十指,连接的全是鲜红的血丝。
姜红袖在厨房忙碌,于是李云儿坐在李爱书旁边,“哎,老爸,你等下别乱
问我男朋友问题,人家不高兴的,我打招呼在先。”
李爱书皱眉,“问都不行,那聊什么。”
“那你问的时候态度好一点嘛。他这个人特别地骄傲,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
李云儿的黑头发很好看,穿得中规中矩,连鞋子都是中跟褐色皮鞋,少有的淑女
气。
李爱书的眼神终于从书本上离开,认真地看着李云儿,“我觉得你右边的头
发有些翘。”
李云儿一惊,“啊,那我马上回房间弄一下。”
“女人,很烦呢。”李爱书摇摇头。不这么说都不知道她要唠叨多久,真是
深得遗传。
江希凡怀着沉重而愉快的心情按了门铃,姜红袖刚好把饭菜张罗好,